76|七十六条龙(1 / 2)

为什么龙先生会在这里?

牧弯弯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年,觉得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他应该, 他应该潇洒肆意, 大杀四方才对。

目光落在龙先生裤子外面露出的一截脚腕, 牧弯弯又心酸又难受。她还想着这条龙好不容易换了一套衣服, 现在看看, 可能还是穿了很久了, 个字高了, 衣服却没有钱买。

或许在记忆中可以自由的穿透重重的枷锁是最好的一件事情了吧,等到牧弯弯回过神来,她已经穿过了笼子,来到了小龙先生身边。

走近了,她才能更加看清他的伤,黑色的衣服被干涸的血迹黏在身上, 维持着整齐的样子。

他的角和一对耳朵已经收了起来, 尾巴尖也不像小时候那样露在外面了。他已经不再是小龙崽了, 已经可以很好的变成人形了。

“阿铁, 为什么那个哥哥会被单独关在那里。”也许是相信了阿铁的话, 阿玲已经恢复了一些活力,再加上他们周围没有什么别的关着奴隶的笼子, 只能看见关着龙先生的那个, 阿玲有些好奇。

既然是做游戏, 大家一起不是更好玩吗?

“啊,可能是因为他比较喜欢一个人。”阿铁揉着妹妹的脑袋,选了一处靠近女精灵但是和其他几个人保持距离的地方坐下了。

也许是看见了还没有完全死气沉沉的矮人兄妹, 那个女精灵也恢复了一些活力,她看向龙先生,声音压低,眉眼里有着道不明的惧意和说不清的感激,“那是容器,很可怕。”

她的声音很低,牧弯弯却全都听见了。

容器?

什么容器,为什么很可怕?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她微微缩着瞳,看见半大的龙先生动了——

或许是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他有点累了,沾着血的手掌紧紧的抓着笼子边沿,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已经比牧弯弯要高一些了,黑色的衣服贴在身上,弯曲脊背的时候能看见他因为营养不.良而突出的蝴蝶骨,和小龙先生垂在的额上的两缕碎发一般脆弱。

“啊!”见到他站起来,对面被关着的几个原本麻木的人修却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恶鬼。

“怪物、怪物。”

一个已经快要失去神志的人扭曲着面孔,呓语,“会吸收魔气的怪物!”

为什么要叫他怪物,为什么要用这种目光去看他?牧弯弯不能理解,她看着表情冷淡的小龙先生,只觉得心底像是被无数针扎那样的痛苦难过。

她慢慢朝他伸出手,交叠在他扶着栏杆的手上,掌心是冰冷粘腻的触感,冷冷的。

“龙先生。”牧弯弯轻轻叫他,却只是得到了一个冰冷阴郁的眼神,他眉眼漆黑,眼底没有任何的感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谷里的气氛却更加诡异,随着阳光消失的刹那,之前那几个神志不清的人修已经崩溃的大哭起来。

牧弯弯坐在小龙先生身边,看着他眼底的光亮随着日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

“呵呵呵呵,今晚吃哪个呢?”一阵腥风刮过,白天将阿铁兄妹抓来的阴鸷男子身后跟着几个男子,打量着关在笼子里的几个人修。

“三子,人都给你吃完了,留两个给我们啊。”四子在一边露出了微笑,“对之前忘了和你们说,那个精灵是不能动的,我等着再过几天五妹生日的时候送她的。”

“四子你真的啰嗦。”二子在一边锤了他一拳,“矮人这么丑我也不想吃啊,那个杂种龙大哥又说是容器,还他妈每天要浪费那么多魔核,每天能吃的东西就那么点,还要和你们分,啧。”

二子的视线扫过几个瑟瑟发抖的人修,随便点了一个男修,“他了,肉多点。”

“不、不要吃我!”那男修面色狰狞,躲到一边一个女修身后,“吃、吃我师妹,她肉比我的嫩,我天赋差,你们吃了我没有任何好处!”

他近乎粗暴的把身边一个已经麻木的女修拎到了身前,根本不记得在出来做宗门任务前他对她的告白是多么的深情。

“呵呵呵呵。”三子对此毫不意外,他见多了人类这样的一幕,每次都会心情愉悦,对于他们这魔鸟而言,人类不过是食物,看着食物的临死挣扎是一种乐趣。

只是这个女人已经精神崩溃了,让他们玩什么自相残杀的戏码也没有什么意思。

“你们吃他,吃那个容器,他是龙,他的肉一定很好吃,求求你们,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想活着!”

二子很明显没有什么耐心,他已经饿了,拉开铁门,直接把那个吓得尿裤子的男修拎了出来。

阿玲也感觉到了不对,矮人小姑娘紧紧的抓住哥哥衣袖。

牧弯弯看着面前的一切,她听那几个人轻描淡写的说着什么魔核,什么容器,看着为了多活哪怕一天就出卖同伴的男人,手脚有点发软。

然而那几个人却丝毫没有准备把男修清理干净再吃的想法,只是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变成了巨大的魔鸟。

“啊——!!”

惨叫声响起,地上染上大滩的鲜血,一点一点浸湿了泥土,骨头被咀嚼的声音很明显。

胃里翻涌着难受的感觉,牧弯弯下意识的想要抓紧身边龙先生的衣袖,却穿透了他单薄的身体。

闭上眼睛都是血色,她看见了对面阿铁兄妹近乎呆滞的目光。

女修依旧神情麻木,精灵却露出了不知是不是躲过一劫的笑容。

分食了那个男修后,三只巨鸟仍不满足,带着浓郁腥臭味的大嘴疯狂啃噬关着龙先生的笼子。

鲜血和口水滴答而下,可怕的腥风和满是食欲的嘶吼让牧弯弯没忍住的干呕起来。

她是灵体状态,难受没有少半分,只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一切,就好像是噩梦一样。

等那几个人终于走了,牧弯弯也才渐渐的缓了过来。

小龙先生的笼子里已经一片狼藉,他身上沾到了难闻的血迹和口水。牧弯弯看着他死死的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想了想撕下了一小片,然后开始龟毛的打扫自己。

只是再怎么擦拭,那浓郁的臭味还是没办法消除。

他只是固执的擦拭着,一遍一遍,深黑色的眸子里隐忍着未出鞘的恨意。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只是她并不害怕。

她现在只是心疼,只恨自己没有办法在他还弱小的时候呆在他身边,哪怕是陪着他一起擦拭被污血弄脏的长发呢?

她不会怕,永远也不会怕他。

牧弯弯悲哀的看着对面已经失语的阿铁和阿玲,想到现实中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大龙先生,心底愈发疼痛。

可是,这一切还远远不是结束。

接下来的几日都是一样的压抑和绝望,在笼子里的人修越来越少的第五天,三子口中的大哥和五妹回来了。

那是一个阴柔的男人和一个妩媚的女人,他们不像其他几只巨鸟那般没有品位,满口的吃,被唤作大哥的魔鸟没有理会其他被抓来的人,而是带着五妹径直来到了关着龙先生的笼子里。

“几天没见,之前喂你的魔核竟然已经全部吸收了。”他眼里满是狂热,看着龙先生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未来的自己。

“真是上好的夺舍道具。”一边的五妹也搭腔道,“虽说是个杂种龙,血脉不够精纯,但胜在天赋卓绝,而且被大哥你喂养了两周,倒是渐渐的能吸收魔核了,再过月余,等他突破四阶陷入劫难的时候,大哥你趁机夺舍,五阶的魂魄当然能死死压制他那弱小的四阶灵魂,到时候大哥你便能摆脱天赋的禁锢,飞升成神也不是不可能。”

那阴柔男子显然很吃她这一套暗暗的马屁,朝她笑了下,掐着嗓子,“魔核呢。”

五妹娇笑一声,从乾坤袋里掏出了这次狩猎得到的成果,一枚四阶的魔核、三枚三阶魔物的魔核。

牧弯弯看着那阴柔男子手上散发着浓郁魔气的魔核,只觉得浑身发冷,龙先生半个身体藏在阴影之下,只露出瘦尖的下巴。

那阴柔男子眸光闪过一抹精光,一颗头扭曲成了丑陋的鸟头,手臂变成了翅膀,一阵煞风过后,牧弯弯已经和小龙先生一起被吹到了笼边。

她看着黑色的雾气缠.绕在他周身,眼睁睁的看着他露出尖利的牙齿和闪着浓郁恨意的金色双眼,被迫吞咽下魔核。四阶魔核的力量根本不是还只有三阶的他能承受的。

牧弯弯看着他清醒又痛苦的看着摔在地上,听见那阴柔男子柔声道,“我未来的身体,你好好适应,好久没吃东西了,这两个矮人兄妹就给你当点心吧。”

牧弯弯看着那阴柔男子笑着把已经吓傻了的阿铁兄妹丢进了龙先生的笼子,听着阿玲已经沙哑的哭声,气的脑海一片空白,她真的好想,好想把这些畜生全部杀死。

下一瞬,笼子传来了剧烈的震颤,牧弯弯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了俊秀的面容一点点溢出鲜血的龙先生。

他唇边都是血迹,四阶和三阶魔核的魔气爆发开,冲破了他的经脉,割裂了他的皮肤,往外肆意出魔气。

小龙先生一双墨色的眼染上金色,额上一直收着的龙角和耳朵也冒了出来,唇边两颗尖牙,手脚都已经不受控制的变成了利爪。

魔气会让人神志不清,渴望鲜血。

她看着她可爱的小龙先生硬生生咬下自己手臂上的肉,看着他痛苦的流着血。

他龇着牙,比绘本里的恶龙还要吓人,朝阿铁兄妹发出清冷沙哑的声音,“滚。”

阿铁似是回过了神,抱着傻傻的妹妹,拼命往笼子边沿挤。

牧弯弯满眼的泪,她无助的一次又一次想要抱住他,想要伸手盖上他不断溢血的皮肤。

维持人形太辛苦,变成龙近乎可以预见的会杀死阿铁兄妹。

牧弯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体面,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从眼眶滴下黑沉沉的魔气,像是泪一样。

可即便他不愿意伤害别人,那些从他的伤口溢出的可怕魔气还是扫荡在整个狭小的笼子里,冲击着阿铁和阿玲的身体,一道两道不会割破矮人身上的衣服和还算坚硬的皮肤,可是十几道下来,却是一点一点的在他们身上添上伤口。

阿铁身上多一道伤口,牧弯弯的灵体就疼痛一分。

那些魔气的冲刷不只是单纯的疼痛,一道扫过来,先是大脑一阵麻木,接着便是一点一点剧烈起来的疼痛。

好疼,好疼。

但是龙先生只会比她更疼,比她更痛苦。

这一场酷刑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龙先生已经浑身是血了。

而即便阿玲被阿铁护在怀里,也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奄奄一息。

阿铁也遍体鳞伤,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龙先生,满目的恐惧和憎恶。

“怪物。”

“怪物。”

牧弯弯听见阿铁绝望又痛苦,恐惧的缩在角落,一遍一遍的呢喃着,把阿玲的小身体紧紧搂在怀里。

而小龙先生只是沉默着,一点一点的踉跄起身,走到了牧弯弯初见他时半靠着的位置,慢慢的、慢慢的滑坐在地上。

他的手臂上被咬的能看见骨头了。

小龙先生伸出扭曲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那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帕子,一点点的,擦拭着面上的鲜血。

可是,他认真的擦着,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外面的天是黑的,乌云卷了起来,淅淅沥沥的细雨滴在他鸦黑的睫毛,划过深黑色的眼,卷起浅浅的血水,没入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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