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若如初见(1 / 2)

在那锃亮的刀片划过文桦的眼前时,他想到的,并不是他的事业。

他想的是,叶蓝茵会不会因为他容貌受损而感到害怕?又会不会为他而感到伤心难过?

曾经的文桦,为了对抗父亲古板的性格,和几乎不近人情的教育方式,毅然决然的选择遵循自己的内心,去做一名演员。

初到美国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是。

想要当一名演员不易,想要当一名出色的演员更不易。

美国的那些演艺公司并不看好黄皮肤的亚洲人,有时候,他们宁可把机会给一个看起来并没有表演天分的黑人,也不愿意让文桦试试戏。

屡遭打击,文桦一度怀疑过自我,也一度否定过自我。

可幸运的是,他坚持了三年,努力了三年,终于碰到了自己的伯乐。

文桦的电影处女作便让他名声大噪,且在电影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为了寻求更大的突破,获得足够的领悟,文桦挑战过各式各样的人物,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种的考验和艰辛。

“影帝”的殊荣,来之不易,但是实至名归。

可文桦万万没想到,在面对职业生涯即将被摧毁的这一刻,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叶蓝茵。

这个从头至尾都不会和他有可能的女人。

他感到有些悲哀,却也不曾后悔。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他影迷的那句话,他是上帝的宠儿,那刀片居然在离他的脸还有不到一厘米的时候,停下了。

他得救了。

涌出来的保镖们将他扶起来,并请他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周亦行。

兄弟两个人见面后,长时间没有过互动。

他们心中的那些心思,看起来隐秘非常,可却又似乎并不难叫人猜想。

“你怎么会找人保护我?”文桦率先打破了平静,“伤我的那些人,又是谁?”

周亦行没有立刻回答,他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出此毒手的是关禹。可是,有人想要伤害文桦,这已经不争的事实。

如果文桦有个三长两短,文厉绝对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而叶蓝茵……她也会伤心不已。

“离开这里。”周亦行沉声道,“新西兰是个不错的地方。适合舅舅养老,也适合你修心养性。”

文桦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把我们父子赶出帝都?还是你有什么计划?”

周亦行坦言:“帝都不太平。我的仇人不少,你们做为我的亲人,会首当其冲。”

文桦又是一愣,脑子里顿时蹦出来叶蓝茵的样子,他拧眉道:“这话你该对别人说。我和我爸对你没有什么价值。”

“为什么没有价值?”周亦行反问,“我们有血缘关系,这是永远都剪不断的羁绊。”

这话令文桦沉默了下来。

接着,周亦行从抽屉里掏出来一份文件,是文厉的体检报告。

报告上显示文厉的心脏不好,相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他的心脏明显要脆弱一些。

“你也知道舅舅的身体不好。”周亦行说,“我妈的去世,对舅舅打击很大。现在,他只剩下你这么一个骨肉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说完,周亦行起身,准备留下空间给文桦思考。

可文桦却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他问周亦行:“要是我真的出事了,你会觉得自责,对吧?”

周亦行没有否认这话,但回答的却是:“她也不希望你有事。”

文桦一怔。

……

文桦接受了周亦行的建议。

他假装毁容,连凯文都被他瞒在鼓里,更不用说佟若舒和叶蓝茵。

之后,他带着文厉秘密离开了帝都,飞往新西兰。

在新西兰安顿好一切,他才让凯文到惠灵顿,并在见到凯文后,告知了他事情的真相。

凯文又高兴又生气,喊道:“你怎么连我都瞒呢?我还以为你真的毁容了!”

文桦笑笑,没有说话。

凯文继续说:“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佟若舒?你知不知道佟若舒为了你的事情,有多么的愧疚自责?她每天去庙里三拜九叩,祈祷菩萨可以保佑你恢复容貌。”

“什么?”文桦微微蹙起眉头,“你说的是真的?”

凯文点头。

文桦是真没想到佟若舒会这样。

周亦行提议的比较急,他答应的更急。

他想着,反正文厉会跟着他,而叶蓝茵那边有周亦行,凯文这边他也会找时机解释清楚,剩下的,就没有值得他惦记的了。

可原来,他还落下了一个佟若舒。

文桦赶紧联系了佟若舒。

此时的帝都,正是月明星稀之时。

佟若舒拒绝了朋友的聚会邀约,回家研究她买来的关于皮肤创伤恢复的相关书籍。

手机来电时,她正是烦心,盯着这个来自新西兰的号码看了半天,最后才不太情愿的接通。

听筒里一上来就传出那个她烂熟于耳的声音:“是佟若舒吗?我是文桦。”

佟若舒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就泪崩了。

自从文桦出事以来,她就没见过文桦一面。

一开始,是凯文坚决不同意。

再后来是文桦自己表示他要静养,不见任何人。

佟若舒心里愧疚难当,十分想安慰文桦,几次动了想要找叶蓝茵求情的念头。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她又放弃了。

她害怕她这个“罪魁祸首”会让文桦厌烦。

“喂?”文桦久久没得到回应,试探了一下,“佟若舒,是你吗?”

佟若舒回过神来,立刻擦了擦眼泪,平复着自己澎湃的情绪,回应:“除了我,还有谁?你……你的伤,好些了吗?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那天不该……”

“我没事。”文桦立刻道,“我也并没有毁容。”

佟若舒愣住了。

之后,文桦把事情向她解释了一番,临了,他还说:“我没想到你那么自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该早些告诉你真相的。”

话音落下后,电话的听筒里就再没有传来其他的声音。

文桦心想,佟若舒大概是气死了吧。

有哪个人愿意背负着愧疚的心情过日子?本想用尽一切办法赎罪,结果却被告知这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反正这事要是放在文桦身上,文桦得气死。

“对不起。”文桦又一次说,“我如果早知道你……”

“真好。”

佟若舒的轻轻的两个字,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可却听得文桦心头蓦地一颤。

佟若舒又说:“你没事,那真的是太好了。我不生气,你不用道歉。希望你以后都好好的。”

说罢,佟若舒挂断了电话。

那一刻,她几乎是嚎啕大哭。

……

当天晚上,佟若舒就做了个梦。

她梦见她和文桦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十二岁,他十五岁。

文家的太老爷文彧八十大寿,邀请了许多朋友去祝寿。

佟若舒的父母和文厉都在大学任教,特别是文厉和佟若舒的父亲还做过同窗,文佟两家的交情一向是不错,所以早就收到了邀请。

大寿当天,佟若舒的母亲特意给她穿了一套樱花粉的唐装,上衣是绣着荷花图案的唐服,下衣是素净的丝绸七分裤。母亲还给她扎了两了小丸子,让她看起来俏皮活泼。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夸佟若舒乖巧可爱,独独文厉的独子文桦,对她爱答不理。

佟若舒也是个硬气的小姑娘,心想:你不跟我玩,那我也不跟你玩。

一群小孩子在文家大院的后花园玩起了捉迷藏来。

等到了佟若舒当鬼的时候,有个顽皮的小男孩故意逗她,害她碰到了文彧老太爷养了好几年的一盆君子兰。

据说,这还是文彧的夫人,也就是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和文彧一起种下的。

是文彧最最宝贝的东西。

小孩子们一看闯祸了,有的哭起来,有的干脆跑掉,只剩下拉下眼罩懵圈的佟若舒,面对着那一盆碎成泥的君子兰。

“佟若舒,你完蛋了。”之前逗佟若舒的男孩幸灾乐祸,“这花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你到人家家做客祝寿,居然打碎主人家的东西,人家一定讨厌死你了!”

佟若舒这个人打小就喜欢热闹,更喜欢交朋友,她最怕的就是别人讨厌她,不跟她好。

所以,听了这话的佟若舒咬着唇,默默的哭了起来。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把花园里的情况和文厉说了,文厉知道后,居然急急忙忙的亲自赶了过来。

可想而知这盆君子兰对文彧是何等的重要。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摔碎东西呢?”文厉气恼道,“这可是父亲最珍视的花啊!精心培育了那么多年,居然……成了这样子!”

佟若舒听到文厉这么说,心里愧疚极了,也害怕极了。

可她想了想,父母一向教导她,做错事了不要怕,要勇敢的承认,并且尽力去弥补。

想到这些,佟若舒站了出来,想和文厉承认错误。

而就在这时,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过来:“爸,是我不小心打碎的,我去找爷爷承认错误。”

文厉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都十五岁了,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顿时勃然大怒。

“去祠堂罚跪半小时!”文厉厉声道,“把这里收拾好,看看这君子兰还能不能补救!另外,先不许把这事告诉爷爷。你啊你,你这个劣子啊!”

文厉在骂完之后,愤愤离开。

文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有一句怨言,神情淡漠的走过去瞧了瞧那盆粉身碎骨的君子兰。

佟若舒在一旁瞧了整个过程,她绞着手指,有些想不明白文桦为什么要替她背黑锅?

她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说:“谢谢你。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

文桦不说话,自顾自的收拾着那些泥土。

佟若舒被文桦这冷漠的气场给唬住,没有文桦的允许,她并不敢上前,就只能这么安静的看着文桦把那些泥土一点点的收拾起来。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发现文桦长得很漂亮,是那种令女孩子也会嫉妒的漂亮。

白皙的皮肤,高挺通透的鼻子,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估计文桦要是站在桃花树下,那灼灼桃花都会在他面前失了风华。

而此刻,文桦举起那碎了的白玉瓷片,把碎片放在阳关下观想,这个举动顿时就让佟若舒脱口而出一句诗:“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文桦听到了这句诗,侧头微微瞥了佟若舒一眼,冷声道:“还在这里做什么?”

佟若舒被这一眼看的脸色绯红,她忙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就是看看能帮你做什么。”

“不用。”文桦说,“我喜欢清静。”

说完,文桦就抱起那收拾好的那些东西,往前走去。

佟若舒有心叫住他,她想问问他: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可文桦没给佟若舒这个机会,而佟若舒的母亲也在这时候寻她,说是文老太爷要见她。

佟若舒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花园。

可从这一天起,这个为他承担过错的冰冷少年却是住进了她心里,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因为这个梦,佟若舒睡不着了。

她下床走到自己的镜台前,这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全是她收集的文桦的各种新闻报道。

佟若舒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大概就是文桦在西班牙斩获影帝这件事了。

她把文桦的理想视为她神圣的崇拜,更把文桦视为她心里永不会褪色的那个男孩。

只是,这时间那么久了,她竟然也会觉得这件事美好的事情令她疲累了。

她忽然想为理想活一次。

如果她和他永远都没有可能,那她希望她可以为理想奋斗,也可以以此更加靠近他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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