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迟到(2 / 2)

房子一切完好,没有被入侵的痕迹,季辞松了口气。这座房子她有做安防系统,各个地方摄像头警报器一应俱全,否则她也不敢一个人住在天井老屋这么偏僻的地方。

厨房里,她教宁睿处理食材,宁睿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斗嘴聊天。季辞懒洋洋的,寻思着把宁睿教会了,自己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开了两个多小时车回来,总觉得身上都是灰。

“奶酪买得一般。”

“太多了,根本不会选嘛。”

“你不是说我不去就叫其他同学一块儿吗?李佳苗没去?”

宁睿“唉”了一声,说:“之前说得好好的,一考完,全都临阵脱逃。”

“为什么?”

宁睿说:“李佳苗估分说考得不好,心情不好不想去了,叶希牧估计是忙他爸爸的案子,连人都找不到。”

季辞惊讶了一下:“李佳苗没考好?”

“嗨,她就是太谨慎,最后分数一出来,比她估的高二三十分,清华妥妥的。”

季辞松了口气,却听宁睿说:“倒是叶希牧……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

季辞心中又是一紧:“怎么?”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英语这门只考了八十几分——”他顿了下,没有注意到季辞脸色的突变,带着些义愤和惋惜说:“这根本不可能!他就算闭着眼睛考试,也不可能只考八十几分!”

宁睿望着季辞,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你知道么,他数学和理综基本上满分,语文一百三十多,三门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分数!偏偏英语差成这样。最后分数出来的时候全校老师都疯了,觉得不可思议,教育局那边的老师找人专门去查分,据说查了好几遍,最终确定没有分数没有判错,就是只有八十六分,最差的是听力,几乎没有拿分。”

“那他还能去清华么?”

宁睿摇了摇头,不停叹气,苦闷得不行,“清华北大都去不了了。复旦上交倒是没问题,但是专业也不好说。”

“到底为什么考成这样?他自己怎么说?”

“他就出分后接过老师一个电话,说他就考了这么个分数,没什么别的原因。后面再找他,他就应个声,什么别的也不说。老师天天去家访找他填志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宁睿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现在都不敢给他发信息了,怕刺激到他。”

季辞放下手中切奶酪的刀,尽量平抑着声音问:“是不是考英语前有什么人找过他麻烦?”

宁睿有些奇怪季辞的反应,回答道:“也没有啊,考场老师说他就是来得有点晚,急匆匆的,但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他想了下,说:“不过不知道他那天中午去哪里了,有人说在二桥边上见过他,往考场奔,骑车骑得飞快。”

季辞脸色唰地苍白,弯下腰,按着心脏,她那一瞬间忽然喘不过来气。

宁睿喊:“姐,你怎么了?”

季辞撑着桌案,抬起头,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她说:“宁睿,今天这顿饭做不成了。”

她看了看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又说:“能带的你都带回去,其他的怕是要废掉了。我以后一定加倍补给你,好吗?”

回城区的路上,季辞目不斜视地开车,宁睿坐在副驾驶上,神情忐忑,不时地看向季辞。

“姐,我能跟你一起去找他吗?”

“不行。”

季辞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也很担心他……”

“你先回去,我跟他问清楚,然后告诉你。”她车开得很快,目不转睛地望着路,“如果你真的为他好的话,今天看到的东西,就不要对任何人说。”

宁睿点头,“绝对不说。”

他踌躇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季辞:“姐,你和叶希牧……”

“朋友关系。”季辞打断他,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普通朋友。”

……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

拒绝加微信,向所有人隐瞒,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高考失败的代价。

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

宁睿心中一时间千情万绪,又有无穷尽的疑问。但他望着季辞凝重的双眉,终究没有问出口。

季辞把宁睿送回家,自己开车去了叶希牧的小区。

站到叶希牧家门前,她敲门,说:“叶希牧,是我,季辞。”

无论怎么敲,没有人来应门,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季辞说:“叶希牧,我知道你在。你给我开门。——你信不信我把你门给拆了?”

她狠狠地踹了紧闭的房门一脚,“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知道。”

房门里依然没有声。

季辞提起一把锤子——她从车里拿来的——“砰”地一声重重砸在了门上。

门开了。

从里面开的。

阴影里站着人,高而沉默,是叶希牧。

一股巨大而汹涌的情绪冲上来,顶住季辞的喉咙。她一把握住叶希牧的胳膊,把他从阴影里拽了出来。

她左手给他锁上门,死死地抓着叶希牧把他拽下了楼。

一连下了两三层,叶希牧终于反拽住了她,脱开她的手,张口道:“你做什么?”

明媚灿烂的阳光从开敞的楼梯间穿透进来,这里终于有江城夏天的模样。

季辞低低喘气,抬头看着叶希牧,他是瘦了些,五官的轮廓更加清晰。眼睛依然是明亮甚至带着犀利锋芒的,头发短而干净,脸上耳朵上都看不见任何伤痕,愈发的漂亮夺目。

但她满脑子里都是监控录像里,那个人向他头颅和耳朵的钝重一击。

嗡。

她脑子里仿佛能听到那一下重击之后,他耳朵里的、脑海里的声音。

脑液的震荡,血液的逆流,心底的寒冷。

她颤抖着张开手,在他清澈明亮的眼前晃了一下。

“叶希牧,你能看见我吗?”

“能听见我吗?”

沉默的数秒。

于季辞却极其漫长,漫长到像一场严冬。

她仿佛在接受一场审判,一场决定生死、关乎存在与消亡的终审判决。

然而叶希牧只是把她的手合拢按下,低而无情地道了一声:

“别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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