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番外八(2 / 2)

玉玺记 石头与水 4159 字 2021-05-13

杜长史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拘这个不拘这个,以后看孩子投缘。”

然后,朱阅还没大婚就要先进门帮着丈夫管家事。

丈母娘朱太太都感动坏了,原本小杜国公是尚书大人庶弟的身份时,这亲事就是自家高攀,不想女婿还另有更吓人的身世。先时朱太太还寻思着女婿会不会变卦。毕竟人家这样的身份权位,就是变卦咱也惹不起啊,不想女婿这样的情深意重,还请来皇帝老爷赐婚,这样的好品格,哪儿寻去!

莫说女婿文武双全出身高贵,便是寻常男子,也是可托终身的良人。

朱阅既得赐婚,她小叔朱晚如今在翰林做官,并不经商。娘家的粮商生意朱阅便开始挑了族中得力子弟学着接手,现在朱家也早不是分帮结派跟朱阅争家产的朱家了,朱阅这样的好亲事,朱家阖族恨不能把先前事都失忆了。

郡王妃早就对朱阅做过了解,朱家是晋地大粮商,供应的便是西北军粮。穆安之这几年在西北,朱家颇是得力。

而且,朱阅很早便跟李玉华搭上线了,穆安之还是皇子时,朱阅便常往皇子府走动。

是个能干的姑娘。

郡王妃如此评价朱阅。

信安郡主特别羡慕小杜国公和朱姑娘的亲事,她儿子现在西南,如今西南收复,儿子有战功,信安郡主的心就在儿子亲事上了。

她如今一有空就去找郡王妃,商量俩孩子的亲事。

大妞原本觉着胡安黎更像弟弟,可这几年,也没见比胡安黎更合她意的,且她年纪不小了,胡安黎送密折回帝都,都不忘给她捎封信,时间长了,大妞也不禁生出几分情义,有了许嫁之意。

有小杜国公的亲事做榜样,信安郡主琢磨着,她们两家的亲事也给陛下赐婚才体面。

穆安之就不仅是赐婚了,老南安侯也是为国战死,且西南收复,多赖胡安黎之力。胡家世代镇守西南,穆安之直接把南安侯的爵位给胡安黎袭了,至于前世子胡清,召他回朝,另委有官位。

西南赏赐之后,穆安之还给大妞封了个郡主,然后给大妞胡安黎赐的婚。并且承诺,待小杜大婚后,就把小杜放到两湖做总督,小杜赴任后,便宣胡安黎回帝都述职,顺带脚把大婚的事办了,就能去镇守南夷州了。

所以,大家都以为六部必有小杜国公一席之地,不想陛下却是将小杜国公派往两湖任总督。此时,心明眼利的武将世勋文官家族都开始琢磨着把家中得力子弟派往两湖为官。无他,小杜国公在北疆时便颇有战功,陛下将小国公派往两湖做总督,说不得以后要发兵镇南国,报两湖之仇。

至于这仗打不打得起来,其实谁都没把握,但是,小杜国公这等新贵,与陛下这样的情分,又是正经姑舅表兄弟,谁要是能结交小杜国公,以后前程还能有差?就是在小杜国公麾下,只要好好当差,冒头也容易。这位已经是国公了,再有功劳,爵位也没得升,官位无非就是往六部走,何况,小杜国公名声一直不错,向无与部下争功之事,倒是跟着小杜国公的部下,冒头可不少,这样的上官,也是求之不得啊。

所以,帝都城这一场轰轰烈烈的亲事。

林家兄弟也都因战功得官,皆已是四品将领。小杜国公看他俩年纪还不算太离了格,与郡王妃商量着给他俩寻了两房媳妇,家世清白,性情温柔识大体类型。

小杜国公还问自己前小厮今也做了五品武官的挽月,要不要也一起相亲,挽月年轻,暂无此意。不过,其父叶管事比较急是真的,小杜国公安慰他,“没事,我先生个孙子给叶叔你带也一样啊。”

叶管事心说,伺候你一个还不够,我还要伺候你孙子,想当年我堂堂……对上小杜国公那含笑的眼,叶管事情不自禁的想,兴许这伺候人也能成习惯,若自家小爷生个特淘气小小爷,是得有他这么个老人看着才放心哪。

叶管事还把曾经刺杀过小杜国公的狂刀追风引荐给了小杜国公,当年真没尽心刺杀,不然何需在朱雀大街行事,不过做做样子。用追风的话说,“太上皇知晓玄隐阁是大哥所建,文嘉刚接掌北疆军的前几年,我们在他身边做了几年护卫,之后便离开了。周家的案子把寻香牵了出来,他还啥都招了。是老叶密信给我们,让我们刺杀小公子。我们跟老叶二十几年没联系了,以为他早就出事了,突然见他的印信,真是吓一跳。”

小杜国公吃惊的望着叶管事,“叶叔你真是神秘。”跟追风狂刀说,“直到去年,我都不知道叶叔武功这么好。那是我出门遇着刺客,我都以为要交待了,叶叔刷刷刷三剑就解决了三个,把我吓的不轻,当时我就想叶叔是真不露相。”

追风笑,“老叶三十年前便在江湖扬名了,那些刺客不过是老叶的后辈。倘不是他守卫在小公子身边,换我或者狂风,都容易露了形迹。”

狂刀点头,认同追风的话。

叶管事解释,“小爷你在三殿下身边,寻香又是玄隐阁出身,经历过当年事的人都知道,当年大哥生前对柳娘娘多有关照,倘让人多想就不好了,何况还有大爷那里,索性借这刺杀都撕掳开,我说了让他们轻些下手,小爷也伤的不重。”

叶管事很专业的又解释一句,“刺杀要逼真一些,不然瞒不过帝都这些人的眼睛。”

“逼真!我当时可是真情实感的恨了刀叔风叔好些日子。”小杜国公手指颤了又颤,他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

叶管事眉眼闪过一丝笑意,“以前小爷每天一个时辰习武,自从遇刺,不用人催就自觉加倍。”

小杜国公翻个白眼,转而问追风狂刀,“两位叔叔如今在哪儿高就?”

追风狂刀依旧在江湖行走,俩人主要是想请小杜国公高抬贵手把他俩在刑部的通缉给消了。这事问题不大,小杜国公一琢磨,“如今陛下刚刚登基,正是百废待兴用人之际,两位叔叔都是一身的本领,何不谋个差使,为朝廷效力。行走江湖固然潇洒,报效朝廷更能护卫一方,也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两人江湖经验丰富,但朝廷这些事就有些发怵,小杜国公道,“二位叔叔放心,与朝廷打交道的事有我,还有叶叔,你们老哥几个在一处,闲了还能一起叙叙旧。”

小杜国公将这事与皇帝陛下通气时,不想皇帝陛下道,“刑部那里的通缉已经撤了。”然后又说了一句,“杜相没跟你提过么。”

“没啊。”小杜国公一脸迷惘,皇帝陛下却未多言,倒是宽解小杜国公一句,“杜相当年也是为大局着想,你莫怪他。”

小杜国公眼睛瞪大,啥意思!

啥意思就是——

小杜国公原以为这事是叶管事设计的,经他回家后又详细的同叶管事了解后才晓得,是他哥的主意。把小杜国公气的,找他哥抱怨,“万一狂刀失手,我叫追风一箭射死,怎么办怎么办?那你可就没弟弟了!”

杜首辅就任首辅后工作更忙,抬眼瞥小杜国公一眼,继续低头理公文,直待小杜国公足在他耳朵边聒噪十遍,杜首辅才反问一句,“你死了?”

小杜国公哼一声,“万一呢,你就没想过万一?”

杜首辅以他一惯客观的口吻,“父亲倒是活的小心,下雨天大平地摔一跤人就没了。”

“你怎么这样说爹。”小杜国公不大乐意,父亲在世时待他可好了,他要啥给啥,在家学打架父亲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大哥教训他时父亲还会帮他教训大哥,虽然父亲讲道理的功夫跟大哥简直不在同一境界,常是大哥教训过他还能顺带把父亲教训一通。小杜国公充满怀念的说,“再没有爹那样好的人了。”

杜首辅实在受不了这肉麻口气,说起来,他爹在世时常摸着这小子的脑袋,以一种让彼时尚年轻的杜首辅能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的口吻说,“阿烽跟爹真是一模一样啊。”

说不得是有些父子缘分。

杜首辅默默的想。

杜首辅是端方君子,打量这个一手养大的弟弟说,“你还是更像小国公。”

“谁?”小杜国公一时没反应他哥说的谁。

“你生父。”

“不会吧,我听郡王妃大姑说,我爹是个有些文弱的贵公子,对打仗一窍不通,不过为人很好。”小杜国公自幼没受过亏待,何况家仇已报,此时说到亲爹只是有些伤感,小杜国公半个身子凑他哥旁边,手指一下下抚摸着案上的新镇纸玩儿,过半晌挑起眉眼,有些好奇的盯着兄长端方的侧脸问,“是不是为人好这点很像?”

杜首辅笔尖一岔,险写坏公文,幸而及时收了笔锋,淡淡道,“越发厚颜无耻了。”

小杜国公气,“那到底什么地方像?”反正长的不像,听说他刚出生时还有些像生父,但长着长着就不大像了。

“有心胸这一点像。”

小杜国公当时的神情就仿佛脸上突然开出朵花来,杜首辅忍俊不禁,就见他这笑靥如花的弟弟美滋滋的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哥你夸我一句。”

杜首辅翘了翘唇角,转头继续批公文。

的确是天生有心胸的那类人,这小子小时候成天打架,族人见天来家告状,杜首辅在教导小杜国公成才的路上都做好了日.后反目成仇的准备,结果总是前一天还被他教训的咬牙切齿的弟弟,第二天就把昨天的不愉快忘的一干二净,当然也把昨天的教训忘的干净,照样给他闯祸。

养这种顽皮孩子费心是真费心,不过,调.教成才后的成就感也格外大。

“哥,我爹是对你还是对咱爹有什么天大恩情么,你们当时冒那样大的风险。”

其实,并不是天大恩情,只是杜父科举平平,荫封做的官,偏做官的本领也平平,杜家这样的百年世宦之家,杜父那年是六品主簿。家族势微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欺负,杜父被人设计顶缸,受训斥后被勒令回府待罪,眼瞅家就要塌了,杜父上门求情。老国公问事情来由,杜父罗里吧嗦还在前因后果的说呢,因不放心老爹跟着老爹出门的杜首辅自小就展露了青出于蓝的资质,三言两语切中要害,令老国公眼前一亮,抚着还年少的杜首辅对杜父说,“小杜,这是你家千里驹啊。”

还顺嘴问了几句功课,可想而知状元不是一日考成的,天才都是自小便是天才。老国公问杜首辅在哪儿读书,得知就是在杜家族学,彼时杜家族学可不是后日.族学光景,倘非人才凋零,也不会有人敢算计杜父。

吩咐手下人把杜父的官司摆平,还将杜长史送到可以就读的官学去。

老国公估计就当日行一善,也许,这样的日行一善在老国公的生命中数不胜数,也许,在柳家落难之际,太多受过柳家恩情的人选择从壁上观,但,终有杜家,记得那恩情,记得当年柳家伸出的那只援手,从而,回报了这份恩情。

杜首辅摸摸弟弟的头,他对小国公柳培云的了解并不深,毕竟当年两家家势悬殊,柳培云自幼出入宫闱豪门,但他知道那是个不错的人,虽出身高贵却并不骄横,有些小天真却并不讨厌。这样柔弱的性情,国公府的责任对他而言,过于沉重。

所以,杜首辅对弟弟从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在帝都城这座猛兽丛林,活下来,活得好,活得有良心,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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