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五十八、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2 / 2)

理由无非两点。

其一,金国没那么容易灭,上京只是金国西面的一个战略重心,就算没了上京,没了完颜离,那还不是有完颜盈歌,完颜宗弼么,他们肯定会继续和蒙古人打。

蒙古人和金国与其它国家不同,那真的是血海深仇,铁木真爷爷和父亲都死在金国人手里,金国人的减丁政策不知道杀了多少蒙古人男丁,让多少人妻离子散,所以蒙古是绝对要和金国死磕的,短期不行就长期打。

其二就是此时景国战略重心在西面夏国,李星洲急于拿回贺兰山、阴山、吕梁山中间的广大区域,不适合两线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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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时见死不救,我宗主之国颜面何在,此番众国来朝,奉我中国为正朔不过数月之前的事,此时松懈,有失天下人之心啊。

此时此刻,只怕天下番邦,四海属国都在看着咱们动作呢。”德公一面说一面用手敲桌面,此处是政事堂办公之地,里面的人都是朝中二府三司大员,连皇上也在。

“能不能抵御蒙古人,要不要和蒙古人开战且不说,至少要做出姿态来。”

话音落下,枢密副使狄至就开口,“王相说得有理,不过就军事而言,这样还是不妥,一旦答应金人,不管开不开战,都必须在北面囤驻大军。

在辽西、辽东方向,景国有上千里边境线,如果大军用于防范蒙古人,那夏国就很难打,河西也难以收回,会顾此失彼。”

德公喝了口茶,要是寻常小年轻是不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但狄至不同,有赫赫战功,有救驾之恩,是康亲王女婿,又是皇太孙爱将,年纪轻轻身居枢密副使,让他也不得不承认和重视这个年轻人。

“那就放几年再打,立威强过立功,待到威服四方,打个小小夏国还不是手到擒来。”德公接着说。

皇上没说话,而是看向李星洲。

李星洲也没说话,只是道:“诸位畅所欲言,还有没有什么想法,尽可说出来。”

薛芳拱拱手站起来:“我认为辽地是要保的,原因无他,辽地有肥沃黑土,大片平原,当初强汉时,辽东之地既是马场,又是粮仓,我景国既得之,绝不可轻易放手。

所以若以保辽东为出发点,我赞同德公的意见,可先集大军于辽东,保地安民,待数年后辽东安服,以其为粮仓马场再征河西也不迟。”

“我觉得河西不能拖延,主要有两个变数。一是如今摄政的夏国亲王不是等闲之辈,二是蒙古国也在觊觎夏国!

蒙古大将哲别在阴山北面袭扰攻击夏国从年初到如今已半年之久,若再等二三年,夏国落入蒙古人手中怎么办?”何昭发言,看来何煦告诉了他不少夏国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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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洲听着众人辩论,大家意见无非是保守和激进之分。

虽有差异,总体来说,保守派觉得应该先消化占领金国的领土,再图谋进取。

激进派则觉得机不可失,必须继续快速进攻,一举解决河西之患。

那么分歧就来了。

要保守,要消化新土地就必须保金国,与蒙古人对立,保证辽东安全、

要激进,要进攻河西就不能保金国,不与蒙古人对立,辽东可能会受到蒙古威胁。

又到国运抉择之机。

其实两方说得都有道理,保守有保守的道理,激进有激进的理由,但必须拿出个决策来。

简化来说就是接下来几年,景国战略重心到底在太行山东面,还是西面。关乎景国未来,关乎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大政方针走向。

当天政事堂的讨论并未出结果。

......

李星洲回家后,向后去看了怀孕的何芊和蒲察伶,两人很快也要生产,王府上下都很紧张,这个年代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何芊都惊紧张起来了,李星洲不断安慰两人,也没将上京被围困的消息告诉蒲察伶,怕她担心,毕竟他爹也被蒙古人围困在上京了。

随后这事又讨论几天,迟迟拿不出肯定的方案来,其实归根结底是李星洲下不了决心。

他不想与蒙古人争执,想快速平定河西,又怕养虎遗患。

若是别人,他可能早采取何昭、狄至得建议,不管蒙古人,速战速决,拿下河西。

可对方是铁木真,是成吉思汗,是一代天骄.......

这让李星洲陷入困顿挣扎,难以自拔,说到底,他不够自信,自信能面对铁木真,能面对几年后的蒙古国。

对此,许多人都有些困惑,因为他近来的表现实在有点不像当初大胆,自信,莽撞的李星洲,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那个南征北战,纵横驰骋,天下无敌手的常胜将军.......

......

八月,中秋佳节,天高云淡,风和气清,李星洲将自己隔在后院,隔绝喧嚣,安静在之石桌上落墨挥毫。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写到这,李星洲停笔,长舒口气,诗词就是这样奇妙,文意通达,胸中没有豪气也借豪气,以壮肝胆,于是也觉得自己胸有沟壑,能容天地了!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他又重重写一遍。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最后一句是念出来的。

“俱往矣!”

说着放下笔,心里已经看到一条自己的路,他以往总是借前人教训,开自己的路,可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前人教训,他人智慧以供取用了。

“是了,俱往矣啊!”念头通达,李星洲忍不住高声道。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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