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又到了宦官最喜欢的环节(2 / 2)

贱儒整天盯着裤裆里那点事儿,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大丈夫也都只有裤裆里那点事儿。

光看这小册子,还以为王国光是国之佞臣,聚敛兴利、曲意媚上、一味迎合圣意、私生活不检点、生活作风败坏、卖官鬻爵,只手遮天的大奸臣是也。

曲意媚上,一味迎合圣意?

狗屁!

王国光在朝中的时候,可没少因为银子跟朱翊钧拍桌子,有的时候,皇帝一意孤行,王国光还拿致仕威胁他这个皇帝。

朱翊钧能接受这种威胁?当即收回了成命。

“若是怠政的话,妖书这手段可厉害的很,这不是碰上了陛下,雷厉风行,这小人可不就没有可乘之机了吗?”李佑恭倒是对这件事有话要说,不是妖书这手段不厉害。

风力舆论这东西是需要慢慢发酵的,只要皇帝怠政,再加上朝廷固有的僵化,一旦风力舆论发酵起来,朝局很容易被这种风力舆论给裹挟。

但现在,陛下勤政如此,这种手段,就显得有点不堪一击了,不是手段不厉害,是陛下反应速度太快了,连内阁大臣们都没反应过来,陛下连廷杖都打完了。

这三个掮客,看着印好的小册子是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最后还是被抓了。

这个案子,在京师掀起了滔天巨浪,尤其是坊间的讨论十分的热切,这种反攻倒算的情景,倒是很常见的,严嵩、徐阶、高拱、王崇古,在京师生活几十年的人,对这些事儿,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就这些个动静,闹得都没有匠人下山的动静大,匠人下山的时候,京营岿然不动,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陛下为了保护王崇古授意的。

这个案子之所以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是因为随着调查的深入,案情的逐步公开,京师百姓在吃瓜的同时,发觉了这些人的一些共同特征。

商尚忠、张世则、吕坤等人全都是进士,在养外室之前,虽然称不上清正廉洁,但都不是贪得无厌之辈,做事都很有分寸,一般不会触发反腐司五万银的反腐线。

五万银真的很多了,将近十分之一个先帝皇陵了,买猪肉一辈子都吃不完。

但他们养了外室后,权力、金钱、贪欲对他们的异化,就变得迅速了起来。

可是,他们拼上被反腐司稽查、被陛下责问、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可怕代价,贪来的银子,给了外室,可这些外室,玩的可谓是五花八门。

比如商尚忠的外室,花名清絮儿,跟着商尚忠后,改名穆如清,还是商尚忠从诗经‘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取得名字。

但缇骑调查深入发现,这个外室给商尚忠生的三个儿子,大概率都不是商尚忠的,而是这个穆如清养的几个面首的孩子。

这个穆如清养了足足七个小白脸,而且都是各个戏班子里的头牌,各种查抄出来增加气氛的玩意儿,比北镇抚司的刑具都多。

万历二十二年二月十三日,朱翊钧再次来到了北镇抚司,身边除了近侍之外,还跟着王家屏,王家屏是这次案子的主办人。

“真的假的?这吕坤怎么说也是宁陵吕氏的大户人家,连这点防备都没有吗?”朱翊钧一边走,一边对着王家屏说道。

王家屏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这事儿,臣第一次听说,也觉得惊讶,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朱翊钧满是唏嘘的说道:“那吕坤贪这十二万两银子,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他要是贪了银子,自己享受了,花天酒地,现在被朕给抓了,愿赌服输,对吧,输就输了,反正潇洒了。”

“可他为了不被朝廷追查,为了升转维护自己清誉,谨小慎微,银子都给了外室,结果外室居然如此欺辱他?两个外室,四个孩子,居然没有一个是他的?”

王家屏赶忙说道:“陛下,不是这样的,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孩子,因为这俩外室,也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赵梦佑和李佑恭互相看了一眼,这个瓜,他们也吃完了,大概而言,就是链接的人太多,孩子爹具体是谁,俩外室都讲不清楚。

朱翊钧终于抵达了北镇抚司的白虎堂,让赵梦佑把吕坤提到了面前。

“吕坤,朕来问你。”朱翊钧翻动着案卷,面色严肃的问道:“你办了一个吕坤庄园对吧。”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吕坤跪在地上,却不肯俯首帖耳,而是硬挺着上身,大声的说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干的!”

朱翊钧一点都没不在意吕坤的忤逆,继续问道:“这个吕坤庄园,是你给你那两个外室办的,陈玉瑶、赵钦钦,因为田契上写的她们的名字,还有她们四个儿子的名字。”

“是。”吕坤也察觉到了一点异常,有些犹疑的说道:“陛下为何追着此事不放?”

“你以贪墨来的银两,购置土地并借鉴范仲淹义田制,设立吕坤庄园,这庄园在你老家有,在海外也有,总计田亩两万四千亩。”

朱翊钧先和吕坤确定了下田亩的规模后,不确定的问道:“你创办这个庄园的目的,就是为了绕开宗老们,把家产传给这些外室和外室子?”

“回陛下,是。”吕坤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追问这些,但他心中已经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出身大家族就这一点不好,自己想把产业留给谁,族内的宗老可不答应,为了补偿外室和外室子,吕坤只好弄出了这个义田、义庄,弄出了吕坤庄园,省的宗老们干预了。

“这个事儿,咱也不方便开口,劳烦李大伴和张大伴了。”朱翊钧作为皇帝,有些话,说出来都跌份,只好让太监上了。

张宏和李佑恭互相看了一眼,又到了宦官最喜欢的环节,羞辱文官。

两个小黄门抬了一张桌子上来,李佑恭站在了桌子后,这是要做捧哏,张宏站在了桌子外,这是要做逗哏。

“承圣命,今天咱们俩儿,就来掰扯掰扯,这老吕家里那点破事儿,小李呀,你切记不可外传。”

“张老这话说的,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咱家?咱家嘴最严了!怎么个事儿?”

“嗐!却说这老吕夜会外室陈玉瑶,这陈玉瑶出身娼门,哄人开心的手段,哪里是家里的黄脸婆可比的?”

“那是。”

“这一夜,可谓是一拥偎人颤,再抱百炼钢亦软,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可这老吕终究是官面上的人物,过不得夜,匆匆离去,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谁曾想,这老吕前脚刚走,后脚,就从这床榻下,钻出一个人来!此人剑眉皓目,端是一副好模样,此人正是那四喜班的头牌宋永胜是也。”

“嚯!这吕老爷前脚刚走,他就钻出来了,他待如何?”

“只见这宋永胜手一引,将这陈玉瑶抱在了怀里,手掌轻拍,低声呢喃说,苦了娘子,还要和这等老倌逢场作戏!”

“不错,哄人的手段,确实了得!”

“只见这陈玉瑶小娘子,往这宋永胜的怀里一钻,泫然泣下,如泣如诉哭诉着:和吕老倌几年,还不如和宋郎一夜快活!”

“真的好生不要脸!”

张宏和李佑恭讲了这么一段,看向了吕坤。

吕坤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他可不觉得皇帝闲的没事干,跑来消遣他玩来了,他没什么好玩的,而且陛下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

显然,这全都是真的!

“宋郎到底是年少力强,这如泣如诉很快就变成了如莺如燕,好一顿快活之后,宋郎抓着陈玉瑶的头发,不停的逼问,我与那老吕头也算是同道中人了,孰强?”张宏一拍惊堂木,继续说道。

“这还用说,一定是宋永胜啊,看看这名字。”

“只见这陈玉瑶哭着说,宋郎放我一马,自然是宋郎更强,你没觉得廉儿越来越像你了?他枯树一根,他的种儿还能不能生根发芽还两说!”

“还有这等故事?”李佑恭讶异的说道:“难不成?”

“嘿!还真是,原来这老吕的外室子吕成廉,居然不是这老吕的儿!这老吕拼上了被宗族责怪、被反腐司稽查、被陛下问责,担上了天大的干系,弄来的银子,都给这戏班小白脸,养了儿!”

“好家伙!”

张宏和李佑恭讲到这里,就不讲了,他们示意两个小黄门搬下去了桌子,因为吕坤已经气晕过去了。

朱翊钧大手一挥说道:“好活儿,看赏!”

“谢陛下!”张宏和李佑恭对赏钱倒不是很在意,主要是满足了羞辱文官的情绪价值,有这机会,没钱他们也愿意干!

吕坤被气晕了,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台阶,继续讲下去,恐怕他真的会被气死,他只好装晕,躲过这次的羞辱,一盆冷水,泼到了吕坤的脸上,吕坤立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士可杀不可辱!陛下要杀就杀,何必如此羞辱于罪臣!”吕坤强行争辩,矢口否认,但是他的眼神,可不像他的语气那么生硬,眼神里满是求饶,希望陛下放过他。

显然相比较水性杨花的外室,陛下更加可信。

朱翊钧拍了拍手,缇骑们带了四个人犯上来,陈玉瑶、宋永胜、吕成恭和吕成廉。

四个人犯一带上来,不用旁人多说,这吕坤自己就看出问题来了。

小儿子吕成廉和这个宋永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嘴角、鼻梁,甚至连手臂上胎记都如出一辙。

“你也看出来了,这俩儿,根本不是你的种。”朱翊钧坐在太师椅上,两只手在膝盖上拍了拍,才说道:“朕哪有功夫逗你的闷子玩儿?不是真的,朕就为了羞辱你不成?”

“朕就是好奇,你贪的银子,你做的这些,图个什么?就为了图陈玉瑶和这宋郎,逍遥快活,为了他俩的儿子,连圣意都敢忤逆顶撞?”

吕坤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此刻他已经万念俱灰。

“悔吗?”朱翊钧站了起来,询问吕坤。

吕坤用力的吐了口浊气,回答了圣上的问话:“悔,万悔莫及。”

“晚咯。”朱翊钧笑了笑,转身离开。

一说力工,好像骂的是穷民苦力,这吕坤忙活了这么多年,又有何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