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世界中,龙尾城再度凝滞起来,仿佛一幅被骤然施了定身咒的绘卷。
满城灯火本应流淌如星河,此刻却诡异地定格,酒楼檐角悬挂的红灯笼保持着被风吹斜的弧度,内里烛焰凝成一颗颗浑圆的琥珀色光球,不再跳跃摇曳,沿街摊贩挑着的羊角灯则似被冰封的萤火,晕开一圈圈僵硬的光晕。
长街两侧的招牌皆陷入死寂,就连酒旗卷起的褶皱都硬生生僵在半空,街道昏暗得异乎寻常,并非因无光,而是所有光亮都失了鲜活气。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从屋檐角落、巷弄深处不断漫出,将远处街景一层层吞没,长街向着暗色深处不断延伸,望不到尽头。
一张张翘首以盼,迎着这场盛大婚事的脸庞,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凝固在一片繁华热闹之中。
富家小姐团扇掩唇的笑靥僵在唇角,眼底的艳羡还未来得及转化为惊叹,孩童踮脚张嘴的模样似陶俑,手中喜糖纸屑将撒未撒,卖花老妪挎着竹篮,篮中茉莉将坠未坠,平民百姓粗布衣衫的褶皱里还兜着未散尽的风尘。
在这极致的静默中,唯有陈易与东宫若疏,一人一鬼在动。
二人似一抹误入壁画的风,搅不动这浓稠的时空,反而被衬得愈发虚幻。
陈易不是第一次入无明世界,东宫若疏却是第一次经历,对周遭景象难掩好奇。
笨姑娘左看看右看看,上流连下留念,好几次都跟不上陈易的脚步,每一次见陈易走远,都得撒开丫子赶紧飘过去。
“陈易,你到底要往哪里走?!”
笨姑娘呼呼喘着气,虽然是鬼,可急着飘来飘去还是很累。
何况陈易似乎也没个方向,在这无明世界里到处闯。
“我在找明殿。”陈易飞快应道。
“我知道你在找明殿,可明殿在哪?”
“不知道。”
“啊?那还找什么?”
“不知道才要找。”陈易有些不耐烦道,尽管觉得众女不会遭遇不测,可他仍不愿在这里拖太久,他本来就是个他乡客,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然而纵使如此,东宫若疏的问话也绝非并无道理,自己只知要找到明殿,却不知明殿究竟在何处,哪怕有清净圣女的提示,自己也解读出一些东西,可到底是聊胜于无。
陈易纵身飞跃,连踩房瓦屋檐,末了落到城头,朝远处眺望,浓郁的黑暗朝远方无限延申,地平线也被吞没其中。
一股触目惊心之感涌起,无明世界看来不只局限于龙尾城,陈易拧紧眉头,要在这里寻到明殿,无异于大海捞针。
心绪微微平息后,陈易再度意识到,像这般无头苍蝇般乱寻决计寻不到自己想要的。
既然如此,
该先去哪?
“高粱山。”
无需多余的言语,既然是明殿,那么先去神教的总坛高粱山上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寻不到明殿,也能寻到关于明殿的线索。
东宫若疏跟着飘了过来,以为能歇一下,却没想到陈易转身一跳,再度走了,
“哎,你等一下嘛。”
陈易脚步微顿,给笨姑娘弄得有些烦了,反手虚抓,东宫若疏惊呼一声,魂魄竟不由自主地被扯了过去,给攥入到陈易手里。
东宫姑娘一阵不适,想要挣扎而出,却听陈易冷声喝斥了一句:“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