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来是你啊,史书里的名兵(2 / 2)

沈乐耐心地跟在他身边,观察着他身边的一切。这家人,似乎是这个国家的顶级门阀,沈乐经常听到诸如“数代为相”之类的话。

按说应该是顶级的尊荣显赫,但是,孩子的日子,过得却并不怎么好:

他父亲好像死了?

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家里并没有第二个人,能继承相国的位置,族人拿到的官位并不算大,何况,就算官位到顶了也没什么用处:

在孩子的成长阶段,灌满沈乐耳朵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

秦将军……攻伐……取十二城……

五国合从攻秦……五国皆败走……

秦……攻伐……取城……

风雨飘摇。战败,割地,再战败,再割地……六国贿秦,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在孩子长成少年的过程中,沈乐第一次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话说,这个孩子,他好像应该很熟悉?是谁呢?韩非子吗?

沈乐绞尽脑汁,死命想着。他看着这孩子努力读书,努力拜见各方学者,想要窥破这纷乱绝望的时局;

他看着这孩子明明身体不好,却努力练武,几次把自己练到病倒,想要争取为这个国家出力的机会;

看着这个孩子明明被家族边缘化,却设法去拜见各个贵人,想要早一点站到朝堂之上,尝试挽救这个国家……

但是,他的年纪太轻了,这个国家的危机,也来得太猛烈了。

国君向秦纳地效玺,请为藩臣;

国君向秦献南阳地;

一步一步卑躬屈膝,一步一步压缩生存的空间,最后等来的,还是铁蹄踏破国都——

国亡!

少年站在府邸大门口,几乎是漠然地看着那些曾经熟识的人,没头苍蝇一样来来去去。

他本来可以当官的,以他的血统,以当时的风俗,他只要成年加冠就必然能够出仕,未来很可能一步一步爬到相国的位置;

可是,国家都没有了,王室,贵胄,被一股脑地掳去咸阳,哀哭之声不绝于耳……

“可那是我的国家。”沈乐听着他喃喃道:

“虽然它弱,虽然王上不算贤明,虽然那些大臣也……可是,那是我的国家……秦国,秦国……”

他没有被掳去咸阳,或许是因为太过年少,名望不显,秦人的罗网竟然忽略了他。

长成家里顶梁柱的少年,第一次爆发出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变卖所有家财,甚至没有按照礼法安葬去世的弟弟,携带全部财产离开故土,游于江湖,寻找顶尖的刺客去行刺秦王:

报仇!

报仇!

“啊!”

沈乐恍然大悟。对上了!终于对上了!

“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大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岁,秦灭韩。

良年少,未宦事韩。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

史书上的文字,在沈乐面前鲜活起来。他看着张良东行至淮阳学礼,一方面为了学问,另一方面,也是寻找志同道合的抗秦之士;

他看着张良继续东进,见到了那位神秘的“仓海君”,而得到仓海君推荐一位力士;

再然后,工坊里炉火熊熊,映照着力士虬结的肌肉,铁水奔涌而出,落入泥范……

泥范砸开的时候,露出的形状,正是沈乐辛辛苦苦,百般修复的那个铁坨!

“为铁椎重百二十斤。”

沈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秦制的一百二十斤,约合现在的三十公斤,有大量出土的、带文字的铁权可以证明——

而眼前这个铁坨子,它不是锁,不是秤砣,不是锤,不是铁权……它是“椎”!

“博浪椎……”

他喃喃道:

“原来是你啊……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是博浪沙中,刺杀秦始皇的惊天凶器——是差一点儿改变了历史,千百年后犹被人歌颂的名兵!

看到博浪椎出现,沈乐不知为何,竟然松了一口气。有一说一,他一直在想,张良是怎么刺杀秦始皇的:

那可是一百二十斤的大铁椎!

哪怕是链球,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链球世界纪录,也只有80多米——那用的是7公斤的链球,可不是30公斤!

总不见得真用肩扛式火箭筒吧?

而现在,一座巨大的弩机,被力士扛上山坡,隐在树丛当中。

加装了木杆的巨大铁椎,安装在弩机上,被力士奋力拉开,对准了山坡下方的车驾:

那是车队当中,最威严,最华贵,护卫最森严的一辆车!

就是此刻!

铁椎脱离弩机,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划破长空,直奔车驾!

一声巨响,木屑纷飞,铜铁扭曲。

车驾被这一击砸得粉碎,场面大乱,战马惊嘶,护卫们惊呼着“保护陛下”向前方集中——

“误中副车。”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定格了这柄博浪椎的命运,也让这段历史,掀起了一个惊涛骇浪的潮头……

而属于张良的华彩部分,还远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