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你说录选了多少!?”
随着急促的咳嗽声打破平静,脸色涨红的刘谌,猛地站起身,带有难以置信的开口询问,一时不察下,手中的茶盏没有拿稳,碎瓷与茶水四溅,如此举止,让一旁坐着的臧浩、师明不由一惊。
“录选了一千四百三十七人。”
垂手而立的廉政,见刘谌反应这般大,下意识看了眼自家都指挥使,随即便重复了一遍所讲。
“一千四百三十七人。”
“老天爷啊,居然会这么多!!”
“这,这,这……”
刘谌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如遭雷击,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
足足过了片刻,刘谌才缓缓跌坐回椅中,那手更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今岁的会试召开,刘谌预料到这次录选人数会增多不少,一个是今岁参加的学子较比先前要多许多,一个是大虞对东逆发起了征讨,且确实有利于往昔的战绩,真要是将东逆彻底覆灭,朝廷必然要大批官员充实所得之地,一个是随着吏治整顿的深入,中枢及地方的官员确实有空缺需补……
是故有上述作为前提,出现一定程度的增幅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让刘谌万万没有想到会增幅这么多。
“驸马爷的反应有些大吧?”
恢复心神的臧浩,在对廉政挥手示意后,随即便看向刘谌,露出淡淡笑意道:“今岁会试录选这些新科贡士,于朝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这多少有些夸张啊。”
刘谌苦笑起来,“二位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臧浩眉头微挑,在看了眼身旁的师明,随即对刘谌询问。
“别的咱都不提,就提后续要召开的殿试。”
刘谌伸出手就盘算起来,“要是按着半数录选,这今岁的新科进士规模,便达到了惊人的七百余众啊!!”
“好,咱往少的去压,一成是一百七十余,可二位也知道,即便是优中选优,那也不能低于三成半吧,毕竟会试的录选规模在那摆着。”
臧浩也好,师明也罢,听到刘谌讲的这些,无不是神色微凝的点了点头,对此他们是认可的。
“如此算来,今岁所召殿试录选的新科进士,少说也要有五百五十众徘徊,这是最少最少的了,多就没有把握预估了。”
刘谌也不管二人怎样,掰着手指头继续道:“可上届殿试录选的新科进士是二百一十七人啊,而这个录选规模,在科贡选拔没有调改前,都是能排得上名号的,而这一届殿试一旦结束,就相当于什么?”
“咱都不说太祖朝,太宗朝了,这相当于是三届或四届录选的总和了,你们还觉得这没什么吗?”
臧浩、师明眉头紧皱起来,这话他们是没法接的,这话也就刘谌能讲出来了。
“这般规模,自我朝开创至今,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刘谌皱眉道:“咱们暂回到殿试召开,参加殿试的贡士如此多,这殿试策论批阅、考官调度、考场安排皆需加倍周详。”
“且更不必说放榜之后,授官分流、衙署配置、俸禄供给都将承压。”
“要紧的是新科进士骤增,意味着朝中铨选、差遣、考绩诸务将空前繁重,六部尤以吏部为甚,短期内难以妥善安置如此多员,恐生冗官之患。”
“且彼等皆怀凌云志,若授职不公,或久悬未定,难免滋生怨望,动摇仕心,更别提他们初登仕途,心性未定,若因授官不均而生怨望,或结党议论,恐伤朝廷威信。”
“更虑及地方州府编制有限,吸纳乏力,或致贤能壅滞于下,反损朝廷求才之实。此规模一旦成例,后届效仿,纲纪愈难把持,实为治世之忧啊!!”
讲完这些时,此间的气氛彻底变了。
整个地方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刘谌所讲的这些,还是能摆在明面上讲的,至于其暗藏的深意,臧浩也好,师明也罢,都是能听出来的。
这别的都不用提,就提一点。
如此规模的录选,一定是建立在东逆被彻底倾覆,大虞收复了被窃旧土的基础上,不然如此多新晋官员可没有地方安置啊。
这站在其他角度上来看,的确是很提劲的,各道的主官、佐贰官,各府的主官,佐贰官,必然是要从中枢和地方抽调的,如此就代表着一批官员向上晋升了,而腾出的职位空缺,又会伴随着迁转递补,这等于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官场洗牌已然不可避免,无数人将借此跃升,这如何能不叫人激动呢?
甚至这还没有谈及县一级主官及佐贰官,不可能说所有空缺的位置,全都叫今岁的新科进士增补,这不可能也不现实,至少七成靠上的职位仍需由现有官员迁转递补,或从胥吏中擢升有功者充任。
如此一来不仅地方治理结构将大幅更易,中枢权柄亦随之重构,此番变动之深之广,实为数十年所未有,非但关乎人才铨选之公允,更直接影响政令推行之顺畅与否,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派系纷争、政出多门之患。
这等大背景下,就等于说是将中枢给架起来了,这是必须成功,不能失败的,但问题是站在国朝的角度,不能轻易去明确这种态度啊。
毕竟治理国朝不是靠万一的,是靠四平八稳的处置的,这要是讲句不好听的,到最后大虞没有倾覆掉东逆,使得所窃旧土没有收复回来,这对天子的威仪,中枢的威严,将会带来多大的打击啊。
闹不好这会动摇社稷的。
‘陛下啊陛下,您怎么能把势绷那般紧啊,这不该是您会做出的决断啊。’而在这等沉默下,刘谌表面是没了变化,可心里却已翻涌如潮。
‘即便是到时人手真不够用,大可以用收复旧土的名义,以恩赏的形式特召恩科啊,这样更是主动啊。’
刘谌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平稳的天子,突然间就表现出如此激进的举措出来,这根本就不像先前的风格啊。
这把中枢架的太高了。
这要万一期间真发生任何意外,就极有可能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而导致的后果到底怎样,是眼下谁都无法预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