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如李世绩故事!(1 / 2)

御书房。

唯余一君一臣。

“不知陛下单独留下臣,却为何事?”江昭扶手正坐,注目过去。

观其一脸的平静,坦荡非常,似是一点也没有受到韩绛留任的影响。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有一股忠正贤臣、千古一相的独特气度。

赵策英注目下去,并未作声。

约莫几息,却是不免为之一叹。

人心都是肉长的。

江昭心头,怎么可能没有波动呢?

无非是养气功夫到位,敛藏起来了而已。

“唉!”

“朕要贬你!”

仅此一句话,直入主题,决然非常。

贬?

江昭一怔,一时有些意外。

集贤殿大学士韩绛留任,他还以为上面是要玩制衡呢!

结果,竟是要直接贬?

“这——”

江昭面色微变,又微不可察的一敛。

旋即,一脸的坦然,恭声道:“臣不解。”

贬!

其实,贬之一词,对于宦海官员来说并不稀奇。

起起落落,上上下下,一向都是堪称宦海常态。

有人仕途顺,肯定就有人仕途坎坷。

有人升官,肯定就有人贬官。

阴晴圆缺,暗合天理。

就算是有望入内阁的种子选手,遭贬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北宋年间的状元郎章衡,就是典型的例子。

章子平一生,几次任职封疆大吏,可谓一等一的“实干家”。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也是一生从未主中央主政。

对于一位“命长”的状元郎来说,不能入中央主政,俨然就是妥妥的“仕途不顺”。

北宋年间的王安石变法,也是典型的例子。

变法派、保守派,斗得不可开交,就连宰相都是几贬几擢,时有发生。

究其缘由,盖因谁也不能保证一直得势!

既有潮起,便有潮落。

也因此,自入仕以来,江昭就从未怀疑过,可能会存在遭到贬谪的一日。

昔年,贺表事件,可不就是差点遭贬?

往后,也不一定每一位君王都是贤君,一样有遭贬的可能性。

但.

江昭一脸的凝重。

官家要贬他!

这就让江昭有些不解。

这倒不是说江昭非常自负,已然目中无人,认为君王也不可贬他。

而是,区区熙丰七年,官家实在是没有贬他的必要啊!

一则,辽、夏二国尚未灭亡。

自熙丰六年以来,燕云十六州光复,也即意味着大周就此实现了大一统。

这肯定是好事。

但,以官家赵策英的抱负和魄力,不该是局限于燕云十六州的人。

千古一帝、世宗皇帝的大饼已经实现,但不代表千古一帝就没有高低的区别。

以官家的性子,不该是注目于亡辽灭夏吗?

二则,变法革新尚未功成。

作为变法革新的唯一核心,猛地遭贬,影响可实在是太大。

且不说变法注定难以继续推行下去,就说是引起的政治动荡,都一点也不简单。

且知,变法革新已有五年之久。

五年!

这么长的时间,可谓是已经彻彻底底的养出了“变法既得利益集团”。

而这所谓的“变法利益集团”,囊括的概念可就相当之大。

凡内阁大学士,合六人,无一例外,都是变法既得利益者。

否则,他们也不可能走上高位。

凡“有进步”的文武大臣,也大都是变法既得利益者。

否则,就在这种以变法为唯一基调的状况下,他们的仕途断然是不可能有丝毫进步的可能。

就连鼎鼎有名的“二愣子”齐衡,其实也是变法的受益者。

凡地方郡望、县望,士农工商,也都是变法受益者。

重工商业、开海禁、海、陆丝绸之路,都是大幅度盘活了经济市场,让社会财富大肆上涨。

就江昭所知,仅仅三五年的时间,地方大族积累的财富起码就上升了两倍以上。

这样的利益,堪称百年未有,也是毫不夸张。

可能也唯太祖年间独有的“开国红利”,可与之相媲美。

凡士庶百姓,也都是既得利益者。

别的不说,单是占城稻的大丰收,就足以让底层百姓身上的担子为之一轻。

国富兵强,更是人人受益。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片欣欣向荣,结果要贬江大相公,让变法无法继续?

士人同意吗?

百姓同意吗?

地方大族同意吗?

不出意外的话,十之八九都得为之躁动。

此外,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凡通晓军政的文武大臣,谁不是江大相公简拔起来的?

枢密副使顾廷烨、枢密副使王韶二人,两人身上的“江”字,根本就不可能消去。

种谔、种师道二人,可还执掌着几十万边军呢!

张鼎、郑晓、姚兕、郭逵、杨文广、折克行、景思立之流,谁不受江大相公的恩惠?

这.

江昭紧蹙眉头。

好吧,就这影响力,遭到忌惮也实属正常。

但是,就算是要贬,也该一点一点的打压吧?

遍观古今,君王贬权臣,谁是一上来就说“朕要贬你”的啊?

这贬人的手法,太糙了!

江昭很是不解。

“有何不解?”赵策英背着手,注目下去,沉声道。

“不解官家为何贬臣。”

江昭沉吟着,起身一礼,颇为坦然,一副疑惑且意外的样子:“可是臣德行不足?”

“子川之德行,自是上佳,入仕十五年,未有偏颇,人人称道。”赵策英认真道。

江大相公是讲究人,道德标准不低。

这一点,从人人皆知的【韩门立雪】,便可窥见一二。

“可是臣名望不足?”江昭又问道。

“子川为天下名士,十余岁便名满天下。两次拓土,三十有二入阁拜相,三十有三宰执天下,实是天下有名矣!”赵策英仍是一脸的认真。

江昭的名气,一样也是毋庸置疑的存在。

无论是在世名气,亦或是史书上的名气,都将注定是一等一的存在。

“可是臣不贤?”江昭三问。

“自子川宰执天下,人人皆言,此为贤相居庙堂。”

“千古一相,名不虚实。自是贤的。”

赵策英抚着膝盖,不免为之慨叹。

德行、名望、才能,江昭都是近乎“拉满”的存在。

这样的“神人”,就算是史书之上,亦是寥寥无几。

江昭又是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赵策英是会反驳呢!

“既是如此,臣可否斗胆一问,官家为何要贬臣?”江昭一脸的平静,似是从未心生愤意,而仅仅是好奇。

赵策英沉吟着,并未作声。

这一问题,不好答!

上上下下,一时为之沉寂。

其余的太监、宫女,皆是连连低头,近似匍匐,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约莫二三十息。

赵策英一叹,艰涩道:

“朕病了。”

“病龙难压飞虎。”

“朕心生忌惮,唯有贬你!”

“他年,大局逆转,或有转机。”

赵策英选择了半坦白的法子。

作为实现大一统的君王,他的威望已经达到了先辈都难以企及的水平。

百年国祚,恐怕也唯有太祖皇帝可与之相媲美。

从理论上讲,这样的皇帝,要想贬一位臣子,注定不会太难。

即便这位臣子,乃是百官之首!

但,理论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

事实就是,以江昭的功绩、名望、影响力,赵策英真的不太好以政斗的方式贬他。

无它,一旦君臣二人真的铁了心斗起来,且不说胜负难料,就单是政斗造成的余波,恐怕也足以轻松葬送大好盛世。

这一点,其实并不难理解。

君相之争,注定涉及站队问题。

这一来,涉及到了两大问题:

一、拓土功臣,真的一定站在皇帝一方吗?

二、假设皇帝赢了,站在江昭一方的拓土功臣,要不要杀,亦或是贬?

一旦大规模的杀功臣,亦或是贬功臣,其实也就意味着就此陷入了“内耗”问题。

自此,亡辽灭夏,缔造盛世,注定是千难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