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兵将脑袋死死缩在盾牌后面,听着箭矢“咄咄咄”钉在周围木盾上的声音,牙齿都在打颤。
“这帮天杀的,他们的箭囊是无底洞吗?射了一天了!”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士兵,躲在一辆粮车底下,抱着头小声嘟囔:
“王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就这么一直射到明天早上?”
老兵啐了一口唾沫:“闭上你的乌鸦嘴!等他们射完了,就是咱们冲出去剁了他们的狗头的时候!”
话虽这么说,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反击?
怎么反击?
主将李莫言不是没试过。
这位吴越大将,半辈子都在马背上度过,什么硬仗没打过。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红着眼,亲自组织了三波弓箭手对射。
可结果呢?
己方的箭矢稀稀拉拉,还没飞到一半就落了地。
人家的骑兵却总能保持在一个极限距离,箭矢却又准又狠,一轮齐射,己方就倒下一片。
几轮对射下来,战果寥寥,自己这边倒又白白折损了上百号弟兄。
李莫言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站在帅帐的阴影里,看着外面被箭矢反复蹂躏的营地,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他做出了身为将帅,眼下唯一正确的决定——
龟缩防御!
耗!
他就不信,这一千骑兵能有多少箭矢!
他就不信,这些人的胳膊拉弓不会酸,不会累!
只要等到他们箭尽力竭,就是大军反击,将这群该死的苍蝇碾成肉泥的时刻!
想法很美好。
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一波骑兵射完了箭囊里的箭,连句场面话都没有,调转马头,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返回了当涂城。
营地里,死寂了片刻后,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微弱欢呼。
有胆大的士兵从掩体后探出头,冲着城门的方向狠狠挥了挥拳头。
李莫言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
“吱呀——”
那令人绝望的城门开启声,再次响起。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干干净净。
又是一千骑兵!
精神饱满,马匹矫健,箭囊满满当当。
他们没有立刻开始进攻,而是在营地外不紧不慢地绕着圈,用一种看耍猴般的眼神,欣赏着吴越军营中那一张张由希望转为绝望的脸。
然后,熟悉的“嗖嗖”声再次响起。
“我操!”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饱含屈辱和崩溃的怒骂。
这骂声,很快就被新一轮的箭雨淹没。
如此反复。
来一波,射完就走。
再来一波,继续折磨。
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吴越军的斗志,就在这来来回回的消磨中,被一点点碾碎,荡然无存。
终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当最后一缕残阳消失在地平线上,那催命的箭雨也终于停了。
营地里,一片死寂。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欢呼。
所有人都像惊弓之鸟,竖着耳朵,等待着那扇该死的城门再次打开。
一息,两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城门,没有动静。
难道……他们终于收手了?
李莫言心中刚刚升起一丝侥幸。
突然!
“当!当!当!”
当涂城方向,传来诡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