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和海教谕两人的反应却是:“又来了……”
“为什么要说‘又’?”鹤山书院的先生对发生在合江的奇闻并不了解。
“县试时,大老爷也是头场才考到一半,就点了弘之的案首。”张先生便一脸无奈道:“本来以为大老爷就够胡闹的了,没想到老公祖更过分。”
“是啊,上回好歹已经到下午,小苏先生把卷子全部答完了。”海教谕也是摇头叹气:“这回可好,才上午,刚打了个草稿就把州案首拿下来了……”
这哪是无奈?分明就是炫耀。
幸好鹤山书院的师长们也把苏录当成自己人,要是被另外两县的人听到,指不定得骂的多难听。
“弘之,你到底做了一篇什么样的文章?竟然让大老爷一刻都不肯等。”刘先生好奇问道。
其他先生也纷纷望着苏录。
苏录却不想再提那篇文章,勉强笑笑道:“估计没多会儿你们就能看到了。”
众人这才发现,他虽然入场的时间非常短,但脸上难掩疲惫,显然消耗不小。
“好好,你先休息一会儿。”周山长服务周到道:“咱们书院有马车,要不要上去躺一躺?”
“不至于。”苏录摆摆手。
“那我派车送你回家?”周山长又热情道。
“不用,我等等我爹和我哥。”苏录道声谢:“多谢山长,我没事的。”
然后便跟着张先生和海教谕回到了茶棚。
海教谕又涮了个茶碗,准备给他倒水,苏录却摇摇头,从考篮中摸出锡水壶。
“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呢。”苏录啵的拔掉塞子,呷一口干娘亲手调制的薄荷盐梅水。
说着笑道:“我不是在炫耀。”
“你现在说啥都是在炫耀。”张先生不禁笑道:“所以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苏录看看张先生又看看海瀚,轻声问道:“怎么,去年新开的社学出问题了?”
“啊?”海教谕目瞪口呆。“大老爷跟小苏先生说过吗?”
“没有。”苏录便对海瀚笑道:“我看你欲言又止,我们先生又顾左右而言他,就猜到你肯定有事儿了。又能跟我扯上点儿关系的,就这件事了。”
“你小子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啊。”张先生赞叹道。
“打住打住,这可不吉利呀先生。”苏录忙笑道:“我可不想当比干。”
心说当比克还差不多。
“那你有办法吗?”张先生问道。
“先把情况跟我说说。”苏录却对海瀚道。
海瀚便将之前所讲又复述了一遍。
苏录听完问道:“一百二十所社学,近万孩童失学……这些话你跟大老爷说过吗?”
“说过,当然说过。”海瀚郁闷道:“但大老爷说,他们本来都捞不着上学的。现在免费让他们上一年,还识了不少字,已经足够了。所以应该感谢他,而不是埋怨他。”
“真能自洽……”苏录摇头失笑,但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大老爷,他是不能说卢知县半个不字的。
“大老爷是自洽了,可是孩子们就失学了。”海瀚叹气道:“当然我也理解,今年州里没拨款,这两千两银子全得县里出。县里去年花钱又太猛了,今年难免捉襟见肘……”
说着他巴望着苏录道:“但无论如何,给人希望又夺走,实在太残忍了,怎么也得让这批孩子再念两年吧。”
他已经把期望降到了最低……
“海大哥别急,”苏录轻拍海瀚的肩膀,低声耳语道:“放心,不出意外的话,你回去时,事情就会有变化。”
“怎么讲?”海瀚不解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苏录却卖起了关子。“放心。要是我说错了,一定会帮你再想办法的。”
“好吧……”海瀚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他找苏录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自然也不能强求他。
三人又说了会儿闲话,便见学宫大门再度敞开。
所有人都探头望去,想看看是谁出来了,却见是两列穿着簇新号衣的皂吏,前头两个手里打着肃静牌,州试旗,后头打着各色的旗号,皆有讲究。
“放榜的来了。”海教谕、张先生异口同声道。
茶棚里的其他人便笑道:“怎么可能,这才刚开考呢……”
话音未落,便见州学水学正捧着一张红榜而出,后头跟着四名书吏,各捧着浆糊、铅锤、杌子等物……
“还真是去放榜的。”一众外场官都觉得稀奇,纷纷出了茶棚,跟上去查看。
张先生和海教谕也不例外,却见苏录坐在那里不动。
“给你放榜你不去?”张先生拉着苏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