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拍完了桌子,便紧盯着苏录的脸,想从他的表情变化中,读出些有用的信息来。
然而让这位今上义子失望了,苏录依旧面不改色,断然道:“在下不知道朱千户在说什么,我们是正经读书人家,家里世代无犯法之男,怎么可能作奸犯科呢?”
说着失笑道:“还截杀钦差,我们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还装疯卖傻!那本官把话说明白——去年腊八,永宁四面山,本官带队缉拿钦犯王守仁,已经把他包围了!你兄弟苏泰就扮成都掌蛮,领着一帮子同伙杀出来,救走了王守仁!”
说着他向前一步,狼眉竖目,仿佛要吃了苏录一般,低声咆哮道:“当时本官都跟他打照面了,知不知道?!”
“那朱千户肯定是认错人了。”苏录却断然摇头道:“完全没有的事,去年腊八我二哥还在泸州武学没放假呢,他的先生和同窗都可以作证。”
“那本官亲眼看到的苏泰是鬼吗?!”钱宁哂笑一声,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道:“他已经招认了,那天就是他假扮的都掌蛮!他还说就是你为了救你老师,指使他干的!”
苏录闻言却非但不惊,反而心下大定,他知道二哥死也不会把自己供出来的,所以这‘三姓家奴’肯定没拿到二哥的口供,所以才在这诈自己!
钱宁是太监钱能的养子,所以钱也不是他的本姓……
“我不信二哥会自己污蔑自己。”苏录便坚决摇头道:“如果他说了,肯定是你们屈打成招的。”
见苏录居然还是不上当,钱宁一把揪住他的圆领,恼怒道:“都被抓现行了还敢抵赖?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解元身份,觉得我不能对你用刑吗?”
“那你可打错算盘了!”钱宁狞笑道:“不信你看看你的举人公据,上头是不是写着‘非钦案重情,不许擅拘刑讯’?不好意思,我们北镇抚司办的就是钦案,本千户问的就是重情!”
“你就是打死我,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也不能认呀。”苏录两手一摊。
“那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了!”钱宁咬牙切齿道:“京里的四品官我都用过刑,别说你个小小的解元了!”
话音未落,他便见一块黄灿灿的玉佩怼在了自己眼前。
“咦,你怎么会有御用之物?!”钱宁不愧是皇帝的义子,一眼就认出这玉佩是宫里的东西,而且是皇帝太子才能用的。
“这是先帝所赐。”苏录淡淡道。
“啊……”钱宁吓得赶紧松开了苏录,连忙后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根本没进过京,怎么可能得到先帝御赐呢?”
“谁说这是先帝赐给我的?”苏录冷笑一声,朝着成都方向拱拱手道:“这是先帝赏赐给蜀王殿下的,殿下暂时借给我,进京赶考时护身所用。”说着他提高声调道:“殿下说得明白——凭此先帝玉佩,谁敢动我一指头,他自会向皇上告状的!”
“……”钱宁目光闪烁,面色数变。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小的四川解元,居然能拿出这种神器来。
换成一般的锦衣卫,可能还不知道利害,不会太把这个玉佩当回事儿。但他可是皇帝的义子,知道在正德皇帝心里先帝的分量有多重,那简直就是世上只有爸爸好。
自己要是不把这块皇爷爷玉佩当回事儿,对苏录用了刑,让蜀王捅给皇上干爹,那就甭想再叫爸爸了。
皇上干爹非得把他送去见皇爷爷不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将宝贝收起来,看着眼晕。”钱宁赶紧摆摆手,让苏录别再显摆了。
苏录这才将玉佩缓缓贴身收好,沉声道:“朱千户,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笔账,算到我兄弟头上?”
“因为这笔账本来就是你们的!”钱宁气急败坏地想戳苏录,但指头还没擦着他的袍子,便堪堪停下来,气闷狂怒道:“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苏录心说这咋都气得说胡话了?我当然打死不能认了……
便也满脸无奈道:“明明就不是我们干的,为什么非要让我们承认呢?”
“因为就是你们干的!”
“就不是!”
“哼……”眼看两人彻底顶起牛来了,钱宁忽然冷笑一声。“你真以为凭这块玉佩就能有恃无恐了?那真小瞧了我们锦衣卫的手段。”
他指着窗外阴恻恻道:“就算不能对你用刑,但你全家都在外头,我能不能把你爹你娘你爷爷抓来,挨个伺候伺候?你不是孝廉吗,回答我,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