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强行附会。”苏录说完哂笑道:“你还不如说大伙放个屁,也是在骂刘公公呢!这样想抓谁抓谁!”
“就是,以后也不用刑讯逼供了,灌点凉水就黄豆得了!”苏泰咧嘴笑道。
说话间,那络腮胡锦衣卫‘噗……’放了个屁,他赶紧一脸惶恐道:“我可没骂……”
“一边去……”钱宁瞪他一眼,回头对苏录道:“说完了吗?”
“当然没有!”苏录凛然正气道:“你侮辱我不要紧,竟还辱及我老师王阳明、山长朱玉山,我就必须要替他们正名了!他们皆是忠君爱国的贤才,所谓’‘奸党’之名,纯属污蔑!我师从他们,学的是圣贤之道、忠君之义!自然也不是什么狗屁小奸党!”
顿一下,他接着道:“还有大宗师萧提学将《用之则行》广为刊发,本意是劝勉蜀地士子无论顺境逆境,都要坚守本心,学成后辅佐君王,匡扶社稷,怎会是影射朝政、诽谤君上?!”
他猛地一捶桌子,义正词严道:“不管是谁,这般逐字曲解、牵强附会,无非是想借‘造妖书妖言’的罪名攀扯忠良,置我于死地!似这般混淆黑白、罗织罪名的行径,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祸国殃民!”
一番话说得鞭辟入里、理直气壮,苏家众人听得精神大振,再不复之前的惊恐不安。
钱宁被驳斥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这是狡辩!你太会狡辩了……”
苏录冷笑一声:“是不是狡辩,自有公论!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苏录行得正、坐得端,绝无半分逾矩之心!你若仅凭这般荒谬的曲解便要定我的罪,未免太不把国法纲纪、天理人心放在眼里!”
“我嘴拙,讲不过你这解元郎,不同你讲了,赶紧跟我上车吧。”钱宁被喷得脑壳壳疼,不再做口舌之争道:“到京里,有的是能言善辩的两榜进士,你跟他们辩个够去吧。”
“呵呵……”苏录哂笑一声,指望锦衣卫讲理,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跟我们走吧!”两个锦衣卫便上前要去架苏录。
“谁敢动俺弟弟?!”苏泰挡在了苏录身前,怒目圆睁。
“苏泰!你也不想要自己的功名了吗?!”钱宁大喝一声。
“要个屁!”苏泰也大喝道:“啥也没有俺弟弟重要!”
“哥……”苏录却拉住他低声道:“别忘了我嘱咐你的话。”
“俺没忘……”苏泰垂首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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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郎滩时,哥仨有过一番深谈。
老宅东厢房烛火摇曳,映着三兄弟沉凝的面容。苏录目光灼灼望向两位兄长,语气郑重道:“此番钱宁目标只是我一人,之前四面山的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再提了。”
“他是想让我抹黑老师,作为讨好刘瑾的功绩,但我是死也不会答应的。”顿一下,苏录坚决道:
“我虽然很怕死,但更怕被钉在耻辱柱上,从万人敬仰的解元沦为人人唾弃的懦夫。连累咱们全家全族,甚至整个太平镇的乡亲们也抬不起头来!”
说着他轻叹一声:“所以我已别无选择,但你们不一样……”
苏满苏泰正要开口反驳,苏录却一抬手道:“兄长莫急,我知道你们心疼我,想与我共患难。”
“没错,打虎亲兄弟!我们两个当哥哥的,不能看着你一人遭难啊!”苏满沉声道。
“没错,要坐牢一起坐牢,要死一起死!”苏泰也闷声道。
“是,这样你们是痛快了。”苏录却断然摇头道:“可我们太弱小了,三兄弟绑在一起,也不够锦衣卫塞牙缝的。”
“……”两位兄长默默点头,刘瑾麾下的厂卫特务都能逼得刘谢二阁老上吊,把李盟主虐成狗,更别说他们三个小小的举人了。
“所以打虎亲兄弟,首先咱们得有武松的本事才行。”苏录接着劝道:“但咱们现在明显没那本事,一个个前赴后继往火坑里跳,只会白白葬送了自己——这不是救我,是把整个苏家都搭进去!”
见两位兄长被说动,他接着道:“斗争是要讲策略的。我们不怕牺牲,但绝不能无谓的牺牲——若是为了逞一时之快,让阖家陷入绝境,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于营救之事,于对抗阉党毫无半分益处。”
说到此处,苏录起身,对着二位兄长深深一揖:“我恳求二位兄长,届时无论发生什么事,务必冷静自持,以大局为重——往小里说,如若我身陷囹圄,二位兄长仍在外,苏家便有撑门面之人,旁人断不敢落井下石;可若你二人也冲动行事,咱们三个举人尽数蹲了大牢,那些平日里妒火中烧,觊觎咱家产业的小人,定会趁火打劫,届时苏家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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