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会上的短暂交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在龙胆科技内部悄然扩散。林晚以过硬的专业能力,迫使技术权威姚浮萍当众承认了设计疏漏,这消息不胫而走,让许多原本对她抱有轻视或敌意的员工,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至少,在纯粹的技术领域,这位“前间谍”似乎并非徒有虚名。
然而,这种变化并未给林晚带来多少轻松。相反,她感觉自己仿佛被置于一个更明亮的探照灯下,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尤其是与姚浮萍共同负责那个核心模块的重构工作,更是让她如履薄冰。
龙胆草的安排用意深远,既是借林晚之手弥补潜在漏洞,也是强行将这两个目前关系最僵的人捆绑在一起,试图在高压的工作中磨掉一些棱角,迫使他们进行最低限度的合作。但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项目组临时划拨了一间小型会议室作为姚浮萍和林晚的专用工作间。此刻,房间内的空气几乎要凝结成冰。
姚浮萍坐在会议桌的一端,面前并排摆着三块巨大的显示器,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和架构图。她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带起残影,偶尔停下来,也是在白板上飞快地写下一连串复杂的数学公式和逻辑符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林晚则坐在另一端,面前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那几页她带来的分析报告。她同样全神贯注,屏幕上是她自己搭建的模拟测试环境和代码分析工具,正在对姚浮萍刚刚提交的重构方案初稿进行第一轮验证。她的工作方式与姚浮萍的激进风格截然不同,更偏向于沉静、细致和基于大量数据推演的谨慎。
两人从进入这间会议室起,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
“第三模块的接口定义有问题,”林晚抬起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新定义的哈希映射函数,与底层数据流的时序要求存在潜在冲突,在极端高负载下,可能导致验证链断裂。”
姚浮萍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一顿,头也不回,语气硬邦邦地甩过来一句:“冲突概率低于十的负十二次方,可以忽略不计。你的模拟环境边界条件设置过于严苛,不符合实际应用场景。”
“对于‘五彩绫镜’的标准,任何非零概率的风险都不应被忽略。”林晚坚持道,并将自己模拟出的异常数据流图表发送到了姚浮萍的共享屏幕上,“而且,这不是边界条件的问题,是你的函数本身对异步处理的容错性不足。请看第七序列的数据包延迟与验证请求的错位。”
姚浮萍盯着屏幕上那清晰显示出问题的图表,脸色更加难看。她无法否认林晚指出的问题,这种细节上的疏漏,在她急于重构的心态下,确实容易忽略。但被林晚如此精准地指出来,让她感觉像是被当众剥掉了技术上的完美外衣,自尊心备受打击。
“我知道了。”姚浮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猛地将那段代码删除,双手重新在键盘上狂舞起来,显然是在寻找替代方案。整个过程中,她没有看林晚一眼。
林晚也不再说话,继续低头进行自己的验证工作。
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反复上演。姚浮萍负责核心代码的重构和编写,她的技术实力毋庸置疑,思路天马行空,往往能提出极具创新性的解决方案。但或许是因为心绪不宁,或许是因为对林晚的本能排斥影响了专注度,她编写出的代码虽然宏大精妙,却在一些细节处屡屡出现考虑不周的情况。
而林晚,则像是一个最严苛、最精准的“找茬者”。她利用自己对荆棘科技技术体系的深入了解,以及自身扎实的功底和极其耐心的测试,总能从姚浮萍那看似完美的代码中,挖掘出潜藏极深的风险点或兼容性问题。她的指正每一次都基于详实的数据和严谨的逻辑,让姚浮萍连发脾气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返工修改。
这种工作模式,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姚浮萍感觉自己像是在带着镣铐跳舞,每一个创意和灵感,都要经过林晚那冰冷目光的审视和挑剔,这让她烦躁不已。而林晚也同样不轻松,她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去理解姚浮萍那些跳跃性的思维,预判可能的问题,并准备足够的证据来支撑自己的观点,避免被认为是故意刁难。
三天过去了,重构工作的进度远远落后于计划。
“照这个速度,一周根本不可能完成!”姚浮萍在一次激烈的争论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猛地推开键盘,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瞪着林晚,“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存心拖延时间?还是说,这就是你报复的方式?”
林晚抬起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带着一丝连日熬夜的疲惫:“姚总监,我只是在履行龙总安排的职责,确保代码安全。如果你认为我的验证标准有问题,可以提出具体的反驳依据。”
“依据?我的每一行代码就是依据!”姚浮萍声音拔高,“你那种吹毛求疵的验证,根本就是在扼杀效率!这是创新,不是做数学题!”
“但安全,恰恰需要数学题般的严谨。”林晚毫不退让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