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搓着围裙角,喃喃道:“城里……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这老胳膊老腿,去了能干啥?净给你们添麻烦……”
爷爷则沉默地抽着烟袋,烟雾缭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故土难离,对于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离开熟悉的土地、乡亲,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需要巨大的勇气。
陈识理解他们的心情,他放下碗,坐到爷爷身边,语气诚恳。
“爷,奶,怎么能是添麻烦呢?咱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我娘一个人在城里带着俩孩子,也辛苦。
您二老去了,家里有个主心骨,我娘也能轻松点,小莺和老四也能有爷爷奶奶疼,到时候小莺也能上学去了。再说,那院子就在南锣鼓巷,出门就是胡同,邻居也都是老街坊,跟咱们村里差不多,没那么陌生。”
他顿了顿,使出了杀手锏,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的意味。
“爷,您不是老念叨着想看看天安门,还有咱主席住的地方吗?到了城里,赶上天好,我蹬三轮带您去天安门广场转转!还有那故宫、北海公园……奶,城里百货大楼啥都有,扯布做新衣裳也方便……”
这话算是说到了两位老人的心坎上。
爷爷虽然倔,但心里对首都有着神圣的向往,特别是伟人,对于这个年代的百姓来说,心里边的地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奶奶节俭了一辈子,但到底还是个女人,对百货大楼和新衣裳也有着天然的期待。
爷爷磕了磕烟袋锅,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院子,真收拾利索了?炕……烧着不呛烟?”
“利索了!绝对利索!”
陈识赶紧保证,“炕是请村里刘师傅的徒弟李木墩盘的,手艺没得说!”
奶奶也看向爷爷,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期待。
爷爷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重重地“唉”了一声,挥挥手:“行吧!既然孩子一片孝心,院子也弄好了……那就……去看看!不过咱可说好,要是住不惯,我们还得回来!”
陈识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脸上笑开了花。
“成!爷,您说了算!要是住不惯,我再送您二老回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奶奶顿时忙碌起来,开始盘算要带哪些东西走,哪些腌菜坛子得抱着,哪些老物件舍不得丢……
“这口腌酸菜的瓦罐得带上,城里买的不一定有咱这味儿正!”
“老头子那几件像样的衣裳得包好了,进城了不能穿得太寒碜。”
“这床厚棉被得带着,城里冬天烧炕,也不知道够不够暖……”
“还有这小板凳,坐了多少年了,光溜溜的,顺手!”
“……”
陈识看着奶奶像个即将出征的将军,指挥若定,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赶紧上前帮忙,想把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旧木箱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