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不高，但仍难掩得意，这一番话刚说完，周围几位原本还沉浸在琴音余韵中的宾客纷纷转过头来，目光齐刷刷落在那个看起来静静、还透着点青涩的少年身上。

小枫脸颊瞬间涨红，连耳根都烫了起来，简直像被人当场拆穿了小秘密。他一把抓住小志的手臂，低声咕哝了一句「你别再说了……」然后像逃难似的把人往门口拽。

餐馆里一时静默，几位客人还来不及追问，只见那个方才用琴声打动全场的少年腼腆离去，留下一屋子既惊讶又带点欣赏的眼神。

门边，有位年长的男士低声感慨：「原来如此……难怪，那琴声如此地不同凡响啊。」

餐馆外

「唉……我还没说完呢！」门外的小志忍不住碎念，话还没讲完就被小枫拽了出来。「难得有机会让这些英国佬开开眼界，你怎么就把我给拖走了！该不会你那推荐信是假的吧？」

「当然不是！」小枫忙应道。

「那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确实弹得很好啊！干嘛怕别人知道？！」

小枫瞄了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万一有个好事之徒真去跟校长查问，把他的踪迹泄露，不知会不会引来杀机。还有他的身分特殊，会不会有人以此去勒索布布。这复杂的状况，他真的应付不来。

「……因为我……不是从小学起，我其实接触钢琴才一年多，我怕……怕让老师、还有写推荐信给我的人丢脸。我真的没那么厉害，我……」小枫最终还是选择隐瞒实情。而这个一直压在心中的理由，也是他真正耿耿于怀的，毕竟，他的爸爸跟奶奶都是钢琴界的佼佼者，他就怕给他们丢脸，所以，即便有人欣赏，但他都不敢张扬，就怕变成笑话。

「你小小年纪未免也想太多了吧！在外国人的世界，可不盛行儒家大智若愚那套！」小志鼓励道。「人家看的是才华，不是你几岁开始练的！你弹出这种水平，管你学了几年，有人欣赏就是王道！」

小枫抬头看着他，眼里多了一点亮光，真心地说：「志扬哥，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根本没可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看着他一脸感激，又乖乖地叫自己「哥」，小志心都软了。他撇过头轻咳一声：「唉唷，这点小事！」

他语气一转，故作神秘地搭上小枫的肩：「不过……我其实也有一点小私心啦。」

小志难得脸红了一下，咳了咳，才低声道：「其实我……我很喜欢老板的姪女，早就喜欢她了，可惜一直没机会搭话。我那个同学离职后，我更没借口来这里混了……以后你在这驻场，我就可以常来探班，顺便看看她！」

「喔喔！我懂了我懂了～」小枫瞬间领悟，笑得一脸促狭，「以后你来，我一定帮你制造机会！哥，这事包在我身上！」

小志忍不住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笑中带点无奈又宠溺：「你这小鬼，越来越上道了嘛。」

两人相视而笑，那一瞬间，像真的成了异乡里最亲密的依靠。

两人乘车到了市中心，小志带他到卖杂货的便宜商店，买了牙刷毛巾、盥洗用品和保暖的衣裤等等。小志扛着沉重的生活用品，小枫怀里抱着采购的蔬果，嘴里一直说：「志扬哥，我可以再拿一些，你那袋太重了！」

「你这小身板，就别抢了。等你吃胖点，再说吧！」小志故意朝他腰侧捏了一把，「瘦得跟竹竿似的，拿个西红柿都怕你折了！」

小枫怕痒，像触电似地跳开，惊呼：「啊——你不要碰我腰啦！我真的怕痒！」小枫像猫一样炸了毛，整个人往旁边跳开，脸红耳热。

小志笑得前仰后合，「你有没有这么夸张！捏一下跳三公尺！」

小枫一边笑一边喊：「我警告你，不准再碰我腰！」但他越是这么喊，小志就越想逗他，趁其不备，又故意从他腰际偷袭他一把。

「我说真的啦！你再碰我，我就——啊！」小枫丢下一句，果然转身就逃。

两人像十岁孩童，一路笑闹着回家，沿街留下少年奔跑的身影与欢笑声。

抵达公寓楼下，小志发现信箱塞得鼓鼓的，双手又提着重物，便吩咐：「欸，把信拿出来帮我拿上去，五层楼的，全都拿出来。」

「蛤？全部？」小枫抱着蔬果，一脸狐疑。

「对，全拿。」小志双手已被占满，只能用下巴比方向。

小枫一落落地从信箱里抽出信件，正当他手忙脚乱时，一封印着「Par Avion」的信格外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一封越洋信件，信封边缘还印着蓝红条纹。

他灵光一闪，眼睛亮了起来。

「志扬哥，附近有邮局吗？」

「有啊，过两条街，转角就到。」

话还没说完，小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手上东西一股脑塞给小志：「那我先去一趟邮局！哥！东西先放这，晚点我拿上楼！」

「蛤？你——」小志话还没说完，眼看着人已经奔出了街角。

他愣了几秒，叹口气，「有这么急吗？」便把东西收拾进屋，随后也跟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