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离间(2 / 2)

异常测定 退戈 2552 字 5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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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前面的空地杂乱铺开几排桌椅,夜市人声鼎沸,缭绕着浓郁的烟火气。

王达坐在靠近马路的一张小桌边,手指点着屏幕,不断重复拨号的行为。又一次忙音提示传来,他恼火地一捶桌面,不耐抬头,就见联系不上的周随容正顾盼神飞地朝他走过来。

跟刚从展台下来似的,几步路走得器宇轩昂,脸上是灼目的明媚和光彩,眉梢间的喜悦几乎藏不住。

王达骂人的话一时给忘了,等他在对面坐下,抱怨道:“给你这混蛋打几个电话了都不接,还以为你不来了。”

周随容说:“刚才在停车。”

王达往他手里塞了个瓶子,看不过眼地问:“你小子发生什么好事了?中彩票了啊?”

“没有。”周随容就着瓶子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味道,只觉得温热的胸腔跟温泉一样冒着小泡,正色道,“我决定跟方清昼发展到下一步。”

王达还记得他们两个腻歪的样子,不信他们谁追谁的糊弄鬼的那套,闻言诧异道:“啊?你们不会要结婚了吧?!”

周随容听到这两个字,思绪又开始发散,手肘搭着桌面,低低闷笑两声。

王达一看他这反应,信以为真,感觉人性黑暗面都被逼出来了,一刹那涌现出来的没有祝福,全是尖酸。在心里暗骂:靠,真让这小白脸给勾搭上位了?

这牲口命怎么就那么好?!

周随容喝的时候没注意王达给他递的是什么,这会儿快喝到瓶底了才发现是啤酒。反正不能开车了,索性又开了一瓶。

“点了什么菜?”

王达说:“别点了,待会儿梁益正也过来,直接换个地方吃饭。”

“他来干什么?”周随容当即黑着脸,“不换,大网红还吃不了路边摊了?”

王达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道:“你对他意见那么大?”

昨天当众让喝酒还不是乖乖地喝了?现在有人撑腰,脾气倒是迎风见长,大了一圈。

周随容尖锐地讽刺道:“我是看不惯他的为人。早知道他那么无耻下作,昨天我就不会给他好脸色。我今晚特意喊你出来,也是想提醒你一句,别让人当替死鬼害了,还巴巴地拿人家当兄弟。”

王达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说?你知道点什么?”

“你以为警察那么简单就放你回来,是因为梁益正帮你走动了?”周随容嗤笑道,“那你猜他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

王达急道:“你小子有话就直说,跟我卖什么关子?”

周随容说:“梁益正找你,是为了打探消息,问问你跟警察说了什么,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他心里慌张得很,跟你没什么两样。你能出来,是因为许游翔没死,警察没理由押着你。”

王达心中怀疑居多:“你怎么知道?”

周随容笑了下,喝了口酒道:“我碰到许游翔了。那天从别墅出来,他主动找到我们,给我们看了他的病历,说他被梁益正害得送进医院,差点没命。你是帮凶。对吧?”

王达不吭声。

周随容手指敲了敲,示意他靠近,与他耳语道:“许游翔一身的穷酸样,摸遍口袋估计都掏不出几个钢镚儿,可是他当时身边跟着个西装革履的律师,说是什么公益项目?要免费帮他打官司。我查了下那个律师的资历,来头不小,怎么可能忽然做慈善,帮许游翔打那么无聊的案子?摆明了是有人特意花高价请的他。再加上别墅外面那具身份不明的死尸,梁益正是惹上大麻烦了。”

王达被他说得浑身发毛,好像屁股底下坐的不是凳子,而是冰块。凉意顺着晚风,丝丝缕缕地往上冒。

他无端打了个寒颤,强颜欢笑道:“许游翔的话你也信?”

周随容不温不火的语调尤其耐人寻味:“梁益正会冒着杀人的风险针对许游翔,就让我觉得百思不解。回酒店后我琢磨了一阵,这才回过味儿来。王哥,你想啊,高中生之间能结下什么大仇怨?凭梁益正在学校的声望,没被许游翔占过便宜吧?许游翔才是受欺负的那个。十几年过去他更惨了,以他如今的处境,连梁益正的公司大门都进不去,梁益正有什么好放不下的?至于把这种逗趣解闷的对象放在心里吗?专门挑着结婚前的时间,沾这晦气,触个霉头?不管怎么说,只有许游翔跟他过不去的份儿吧?

“这回梁益正为什么非要把许游翔往死里弄?他是个大网红,不怕许游翔狗急跳墙,跟他同归于尽?说明许游翔手里可能有什么东西,真威胁到他了。”

周随容说到紧要处停了下来,喝了两口酒,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王达,给他反应的时间。

王达感觉他黢黑的瞳孔有种别样的冷意,大脑跟被冻住了一般,要花费成倍的时间思考,周围的人声都被拉远了,有瞬间是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喉结滚动着,听到自己尾音打飘地说:“他爸可是……”

周随容抢白道:“他爸是前副市长,前市局局长,我知道,许游翔说了。可是他爸退休了啊。人走茶凉的故事你听得少吗?何况干公安的本来就容易得罪人,你怎么确认,这次出手的,是因为他爸,还是他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王哥,我们这样的人都得罪不起。”

周随容:“我看不惯的也是这一点。如果梁益正是为了毁灭证据,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是明晃晃的故意伤害甚至杀人未遂。警方目前没有立案是证据不充分,以后可不好说。他首尾处理不干净,留下一堆把柄,自己却全程不出面,把破事儿推给你——对了,你收他钱了吗?”

王达听到自己心理防线轰然溃败的声音,连伪装强撑都无法做到,赤急白脸地道:“我收个屁钱!我只是打了通电话,关我什么事?!”

“到时候就不是你说了算的。”周随容冷笑,“他利用你们两个人的交情,让你帮他干脏事。一分钱都不给,遛你遛得团团转。我没看出他有什么本事,倒是看出他够恶毒。”

周随容拿出手机,点进一个人的朋友圈,递给王达说:“这就是许游翔找的律师。我就是从他这里嗅出一点儿门道。王哥,你自己也小心着吧。”

律师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就发表在五分钟前,配文是:这群人简直无法无天,不知道是要钱不要命,还是纯法盲。

下方是一张打了码的照片。

王达两指放大图片,认出这是许游翔的病历。

他接着往下翻阅,透过对方各种日常生活的记录、工作合照、阶段感言,足以看出这个律师经济条件优渥,且资历丰富。绝对不是许游翔能负担得起的对象。

王达两眼空洞,理智浮荡,后知后觉的恐慌如芒刺在背,密密麻麻地涌现出来,寒意瞬间遍布全身,牙关打颤着絮叨:“不、不会吧?我就是打了个电话,怎么也赖不到我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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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昼远远观察,见两人说到一半,周随容突然把手机递了过去,顿时紧张地坐正。

她一手按在开门的位置,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犹豫要不要下扯,车窗被人轻轻叩了三下。

方清昼转过视角,看到一张不算熟悉的脸。

她降下车窗,外间的暖风冲撞着吹了进来,拂起对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清冷俊秀的脸。

男人微微弯下腰,鼻梁跟眉骨在脸上垂落出清晰的阴影,温声笑道:“好久不见,方清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