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8章 故意推开她(2 / 2)

沈青凰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浅淡的指印。那只手的主人已经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如同被烫到一般,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可那微凉的触感,和他那句沙哑模糊的“别碰……烫”,却像一道无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感知里。

她缓缓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裴晏清已经退后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距离。

他一手扶着药柜,另一只手掩在唇边,发出一连串压抑的低咳,仿佛方才那个果决地抓住她手腕的人不是他。

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薄红,不知是因高热未退,还是别的什么。

“你怎么过来了?”沈青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她收回手,将那只被烫红的手指藏入袖中,动作平稳地拿起蒲扇,继续扇着炉火,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乱了。

“咳咳……闻到药味,便过来看看。”裴晏清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世子妃……辛苦了。”

他刻意加重了“世子妃”三个字,像是在提醒她,也在提醒自己,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一道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

沈青凰心中那丝刚刚冒头的异样情绪,瞬间被这三个字浇得冰冷。

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弧度。

是啊,世子妃。

她救他,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君,是国公府的世子,是她安身立命的保障。

而他,或许也只是在高热昏沉中,下意识地护住一件“对自己有用的物品”,免得它轻易损坏了。

关心?

真是可笑。

她沈青凰,早已不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世子言重了。”她头也不回,语气淡漠,“你活着,我才能安稳地做这个世子妃。我们之间,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她将白日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不仅扎向对方,也扎醒了自己。

裴晏清扶着药柜的手指微微收紧,眸色暗沉了下去。

他看着她清瘦却挺直的背影,看着她在摇曳的烛火下,专注而冷静地为他煎药,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药很快煎好,沈青凰倒出一碗,用冷水镇着,待温度适宜后,端到他面前,言简意赅:“喝了。”

裴晏清没有拒绝,接过来一饮而尽。浓黑的药汁苦涩无比,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回卧房。

他躺回床上,她则重新坐回矮榻,拿起了那本被放下的医经。

一夜无话。

……

接下来的两日,静心苑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裴晏清的烧退了,在沈青凰的汤药和金针调理下,气色也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两人之间,却比他病重时更加疏远。

他不再于她看书时凝视,她也不再于他歇息时探查。

他们同处一室,却像隔着千山万水,除了每日必要的问候与诊脉,再无一句多余的交谈。

这日午后,沈青凰为裴晏清换完手臂上的药,正准备起身离开。

“那支箭上的腐骨草,与之前二婶用在你熏香里的,是同源。”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刺杀你的人,和国公府的内鬼,是一伙人。裴晏清,‘临江月’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问得直接而尖锐,凤眸如刀,直直地刺向他。

她受够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她可以为盟友拼尽全力,但绝不为一个满心算计、对她毫无坦诚的“盟友”赌上性命。

裴晏清正擦拭着玉佩的手指一顿。

他抬起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却没了半分笑意,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与你无关。”他开口,声音比这深秋的寒风还要冷上三分,“你只需要安分守己,做好你的世子妃即可。”

轰!

沈青凰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又是“世子妃”!

她为了查出他中毒的真相,不眠不休,耗费心神。

她在他高热昏迷时,行险招用金针为他逼出阴毒。

可到头来,在她这里,只换来一句“与你无关,做好你的世子妃”?

好,好一个裴晏清!

原来前夜药房里那一瞬间的触动,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错觉!

在他眼里,她沈青凰,终究只是一个顶着“世子妃”头衔,为他所用的棋子罢了!

一股滔天的怒意与寒意从心底窜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没。

但她的脸上,却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尽冰冷的笑容:“世子说的是。是青凰……逾矩了。”

说完,她再不看他一眼,转身拂袖而去,背影决绝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裴晏清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脸上的冰冷瞬间土崩瓦解。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竟引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噗——”

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襟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一朵红梅,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