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周临安。”

王夫子一脸慈祥道：“我听陈夫子提及过你，他说你天赋很好，若是能认真学习，以后秀才也大有可为。”

他说完这句话，周临安瞬间感受到有几道充满敌意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等到下课后。

夫子前脚刚走，便听见有人冷笑一声，大声嘀咕：“十来岁也配在中班讲解经义？”

“先背下整本书再来丢人现眼。”

周临安默默攥紧了拳头，没有吭声。

无视别人，埋头认真写随堂小札，他下笔很快，数百字行草收束得宜，忽然有人从他身边路过，指尖一挑，把他砚台拨到桌角，墨水淌出一条黑痕。

嘴上叫嚷着：“哎呀，失礼，我没注意。”

周临安明知他是故意的，见其他人都在看热闹，不想惹事，默默将擦干净，重新蘸墨。

随身只有几册旧抄本，整齐的被摆放在桌边，抄本的边毛起渣，遇到句读缺漏，午歇他去书库登记借读。

主管看他的荐条，语气未变，却只给了一柱香的抄写位。

抄台已满，后生背后窃笑：“没正本也敢进中班？”

指指他袖口：“啧，瞧着穷酸模样，怕是抄来的本子还要再抄一遍呢。”

同伴笑声窸窸窣窣传开。

午休结束后，下午上课。

先生又抽了两人上讲台断句《大学》一段：“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前一人正是将周临安砚台撞翻那人，念的磕磕巴巴，先生听了只摇头。

又点名周临安接过，无视那人偷来的威胁目光，不紧不慢将这段背完。

先生果然十分满意，“科考一路，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哎，临安初来乍到，你都比不过，罚你今日回去抄写这段十遍！”

马文中的脸立马黑了。

后来，夫子转身的时候，趁机将袖中纸团砸在周临安书案上，用手指了指示意。

周临安捡起纸团，摊开，是一行歪歪扭扭“要饭的滚出中班”。

临安握笔的手脉门一跳，终究没应声。

放学后众人裹挟着朝门外散去。

有人在他身畔低笑：“周兄，明日记得带书。莫要再借咱们中班公案，那是给学规熟烂的人看的。”

“一身的穷酸味，倒会在夫子面前装模作样。”

说到此处，他把袖口往里折了折，压住那块墨迹。

看到柳氏瞬间红了的眼眶，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悔意，说这些作甚，又害得娘伤心了。

这些事他早就习惯了，本以为杨柳书院名声在外，跟村里那些乡野俗人不一样。

如今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天真。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犹在耳边响起。

今日之辱，定铭记于心，他日风起，必百倍奉还。

周玉明一听哥哥在学院被人欺负了，嗷的一声挥舞着小拳头。

“哥，你明日带我一同去学院，我非得揍他们。”

柳氏擦了擦眼角，心疼儿子，又欣慰兄弟二人齐心。

孟鸢没有进行无意义的安慰，只是认真问：“那四书五经，你都缺哪些？”

周临安抿唇，不愿回答。

梦鸢瞪大眼睛，像是发现新大陆：“你不会一本没有吧？”

周临安：“……”

一个人没有书，还能被夫子称赞一句有天赋。

那真的很有天赋了。

这一刻孟鸢对周临安的天赋有了新的认知，开始认真考虑起日后背靠大树乘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