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火,上京的暑气里愈发盛了。
护国公府内依旧锦绣堆叠,外头的消息却是迫人心弦。
“听说南边又发大水了……”小丫鬟躲在廊下嚼舌根,“淹了三州十四县呢!”
“可不是,城门外头挤满了逃难的……”另一个压低声音,“我前儿跟着采买的出去,看见好些人饿得皮包骨头……”
这些话飘进徐见伶耳中,也落不到心里。
金玉之声清脆,却压不住她心头那点躁意。
严嬷嬷板着脸进来:“二小姐,宫里头传话,避暑照旧。”
徐见伶扭头看去。
这样的年景,皇家还要奢淫作乐?
“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严嬷嬷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要您与大小姐同去。”
这话里的机锋,徐见伶如何听不出。
自那日湘贵妃召见后,徐银朱在宫中的分量明显重了。
连带着戚夫人也重新掌回了部分中馈,虽不及从前,却足以让大夫人暗自咬牙。
“知道了。”
徐见伶不甚在意地瞧向窗外。
阿攸今日不当值,却出现在沁芳园外。
自那日不欢而散,他便很少回府中。
好像,连带她徐什衣也被他厌弃了一般。
城外灾民营地,哀鸿遍野。
商玉婙戴着帷帽,随着靖北侯府的粥棚施粥。
这是越劲衍的意思——
婚前积福。
“小姐小心些。”翘儿扶着她,“这些灾民……”
话未说完,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扑到车前:“贵人行行好,我孩子病了……”
商玉婙掀开车帘,见那妇人怀中婴孩面色青紫,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去请大夫。”她吩咐车夫,又解下腰间荷包,“这些银子,先拿着。”
妇人千恩万谢地磕头。
商玉婙却注意到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冷眼旁观,眼神凶狠。
“小姐,”翘儿紧张地拉住她,“咱们早点回去吧。听说前几日有灾民抢了官粮……”
正说着,远处忽然骚动起来。
但见一队官兵纵马而来,鞭子抽得灾民哭嚎四起。
“都滚开!太子殿下驾到,冲撞了贵人,你们担待得起?”
商玉婙蹙眉。
这样的场面,太子来做什么?
却见路墨遥锦衣华服,在侍卫簇拥下策马而来。
他今日心情颇好,竟在灾民中纵马嬉戏,马蹄险些踏到一个老翁。
“住手!”
清冷声音自身后响起。
越劲衍不知何时来了,一身素袍在混乱中格外醒目。
路墨遥勒马,挑眉笑道:“霜序兄也来了?真是巧。”
“殿下,“越劲衍目光掠过哀嚎的灾民,“天灾当前,还请以民为重。”
“劲衍教训的是。”路墨遥漫不经心地甩着马鞭,不甚在意地歉意道,“本宫正是来体察民情的。”
他忽然看到商玉婙的马车,“哟,商小姐也在?看来好事将近啊。”
越劲衍不动声色地挡在马车前:“殿下若无事,臣等告退。”
回程路上,商玉婙忍不住问:“太子一向如此?”
怪不得……他的名声会这么差!
想到前世自己为将这花心儿郎捧上至高之位,拼命掩盖,商玉婙快要气出血来!
越劲衍点头:“今上醉心丹青,太子……尚需历练,唉。”
这话说得含蓄,商玉婙却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