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我让集团的安保团队看过了,没有遗漏的线索;
县里公安局、市里政法委的关系,我也让助理提前打了招呼,确保后续调查不会‘打折扣’。”
苏瑾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商场锤炼出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印着 “笑笑宝贝屋” 字样的招牌碎片,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的毛刺,那毛刺扎得手指有些疼,就像此刻林凡的心情一样。
“姐夫,你得清楚,这不是简单的治安案件,不是黑皮这帮小流氓一时兴起的敲诈。
我来的路上,让市场部的人查了清河县最近的商业动态 ——
黑皮这伙人,最近三个月一直在给市里一家新冒头的‘鼎盛商贸公司’跑腿,帮他们‘清理’县城里的竞争对手。
而这家鼎盛商贸,背后牵扯着省里某个退下来的老领导的儿子,他们真正看中的,是你这间小店无意中撬动的儿童益智玩具市场。”
苏瑾瑜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折叠的市场调研报告,那公文包是意大利手工制作的,价值不菲。
他展开报告,指给林凡看:
“你看,去年仅华北地区的儿童益智玩具市场,潜在规模就超过了五千万,而且每年还在以 15% 的速度增长。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家长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教育和智力开发,对儿童益智玩具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
鼎盛商贸想垄断这一块的货源和销售渠道,他们通过压低进货价格、提高销售价格,获取高额利润。
而你的店 ——
因为你自己设计的那几款带电子元件的益智玩具,比如会教拼音的积木、能发光的星座拼图,在清河县、邻县甚至德州、石家庄的家长圈子里都有了口碑。
这些玩具不仅设计新颖,还能帮助孩子学习知识,深受家长和孩子的喜爱。
上个月的销售额比鼎盛旗下的玩具店还高 20%,这等于直接挡了他们的财路,所以他们才会指使黑皮这帮人来砸你的店。”
这番话像一道劈开浓雾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林凡心中的困惑。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场灾难只是自己运气不好,撞上了黑皮这帮地头蛇的例行敲诈,却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到如此复杂的商业阴谋和权力勾连。
他听王猛说,上个月,确实有两个陌生男人来店里 “考察”,他们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起来文质彬彬,
问他的玩具货源在哪里、有没有兴趣 “加盟” 某个品牌,还开出了看似优厚的条件。
当时王猛他以为是普通的经销商,觉得他们的品牌理念与自己不符,就婉言拒绝了。
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鼎盛商贸派来的 “探路者”,如果王猛当时答应了,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但他也清楚,自己绝不会为了利益而放弃自己的初心。
自己这间不足五十平米的 “笑笑宝贝屋”,因为他对电子技术的热爱和一点小小的创新,竟成了别人眼中必须拔除的 “钉子”。
寒风再次卷过废墟,将一块印着女儿笑笑亲手绘制的歪歪扭扭的太阳 logo 的招牌纸片吹到林凡脚边。
那太阳画得很稚嫩,圆圈歪歪扭扭,光芒是用五颜六色的蜡笔涂的,有的地方颜色涂出了边界,有的地方颜色还不均匀。
但这却是笑笑去年生日时,踮着脚尖贴在招牌上的,当时她还奶声奶气地说:
“爸爸,有太阳,小朋友就会来我们家玩啦!”
那天,笑笑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兴奋地拉着林凡的手,让他看自己的作品。
林凡俯下身,动作极其缓慢地捡起那块纸片,生怕稍微用力就会把它揉碎。
他用冻得发僵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尘土和碎玻璃渣,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摸一个易碎的梦。
眼眶却在不知不觉中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
他不仅是在捡一块招牌碎片,更是在捡回被暴力打碎的父爱与希望。
苏瑾瑜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多了几分理解和心疼。
他知道,这家店对林凡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谋生的场所,更是对女儿的爱和对生活的希望。
他继续说道:“燕京西单附近有个刚装修好的商场,负一楼有个三十平米的铺面,位置在电梯口,人流量大,每天的客流量能达到上万人次,格局也适合做玩具店。
我已经让助理去谈租赁细节了,租金方面我们可以争取到更优惠的价格,而且商场还会提供一定的装修补贴。
而且燕京对小微企业有扶持政策,像你这种做创新玩具的,还能申请税收减免,减免幅度能达到 30% 左右,还能获得一定的创业补贴。
这些政策我都可以让公司的法务和财务帮你疏通对接,确保你能顺利享受到这些优惠。
但是姐夫,” 他话锋一转,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凡,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最终的决定要你自己做。
是留在这里,用接下来的三年、五年,甚至更久,和黑皮这帮地头蛇、鼎盛商贸背后的势力纠缠不休,
一次次去公安局做笔录、去法院打官司,耗尽你和姐姐的时间、精力和心血,最后可能还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还是换一个更大的舞台,去燕京那种更规范、更注重创新的市场,把你在技术上的这些奇思妙想,
变成真正能站稳脚跟、甚至能制定行业小规则的力量,让更多的孩子能穿到你的服装和用到你设计的玩具?”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
他将那块招牌碎片郑重地揣进怀里,紧紧贴在胸口,那里能感受到纸片的薄脆与冰冷,仿佛揣着一块冰封了过去天真与安宁的冰;
但同时,胸口也在发热,那是被不甘与野心点燃的火焰 ——
他不想让女儿的 “太阳” 就此熄灭,更不想让自己的创新被暴力碾碎。
他想起女儿每次看到新设计的玩具时兴奋的模样,想起自己对电子玩具设计的热爱和追求,他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放弃。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 ——
那是燕京的方向,夜色中仿佛能看到遥远城市的灯火,那些灯火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的眼神变了,之前的迷茫与悲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那是被现实打醒后,重新燃起的斗志。
“我们走吧。”
林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钉子,稳稳地楔入了 1995 年元月这个寒冷的夜晚,带着坚定的决心。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尘土的颗粒感,语气却异常坚定,
“这里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拿回来。”
他知道,离开清河只是暂时的,他一定会回来,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让那些黑恶势力和背后的保护伞受到应有的惩罚。
苏瑾瑜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
他知道,姐夫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充满了挑战,但也充满了希望。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前方那个流光溢彩、机遇遍地的京城,从来都不是一片温柔乡。
那里的商业竞争比清河县更激烈,每天都有无数的企业开张和倒闭,权力关系也更复杂,是一个权力更集中、规则更隐晦、厮杀更无形的巨大角斗场。
苏家集团虽然在华北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到了燕京,面对那些盘踞多年的老牌企业和更深的权力网络,苏家的树荫再大,也无法遮蔽所有的风雨。
林凡这个带着伤痛与誓言的外来者,没有背景,没有雄厚的资本,仅凭一双手和一点技术创新,真的能在群狼环伺的燕京市场中,杀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血路吗?
寒风掠过废墟,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片,仿佛在无声地追问。
而夜色中的两人,已经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去。
他们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一步步远离这片破碎的过去,走向前方未知却必须踏足的未来。
他们不知道前方会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但他们都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看到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