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质问(2合1)(2 / 2)

“这套逻辑,这套匹兹堡模式,将是我回馈给你们的礼物。”

“当你们在这个州的其他地方,甚至在俄亥俄、密歇根面对同样的困境时,你可以指着匹兹堡说:‘看,那是可行的,那是我们的人做到的。’”

里奥做出了最后的总结,这是一次关于未来的政治豪赌。

“雷诺兹先生,你现在面临的选择很简单。”

“是继续守着你们那些完美但无用的原则,看着宾夕法尼亚州一点点变红?”

“还是投资我这个不完美的盟友,让我为你在这个国家最坚硬的铁锈带上,砸开一个缺口,为你们提供一张通往下次大选胜利的路径?”

这是一个很难拒绝的提议。

相比于冷冰冰的选民名单,里奥提供的是一种“赢的可能性”,是一种战略层面的破局方案。

对于急需在铁锈带证明自己路线正确性的进步派高层来说,这比黄金还要珍贵。

电话那头的马库斯·雷诺兹沉默了很久。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的政治嗅觉敏锐得可怕。

他准确地击中了进步派目前最大的软肋。

就在此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很多人在说话,还有文件被快速翻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马库斯。

“马库斯,把电话给我。”

里奥听出了那个声音,是丹尼尔·桑德斯。

“您好,参议员先生。”里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年轻人。”桑德斯没有任何客套,“拿着电话,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里奥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然后捂住听筒,走到了板房外面的空地上。

远处的工地上,只有几盏探照灯还在发着光。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参议员先生,我现在一个人。”里奥对着电话说道。

“关于我和摩根菲尔德的交易,我想向您解释,这并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

“我知道,我知道。”桑德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为了工人就业,为了港口复兴,为了把进步主义的理念在铁锈带落地生根,刚才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但是,里奥。”

桑德斯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在华盛顿,在我的办公室外,每天都有几十个像你这样聪明的年轻人排着队想见我。他们每一个人都能给我画出一张完美的大饼,每一个人都能把‘为了人民’这四个字说得天花乱坠。”

“但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在这座城市,才华是廉价的,口号是廉价的,甚至连你刚才引以为傲的那些‘政治蓝图’,也是可以量产的便宜货。”

说完这句话,桑德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没有提要求,没有挂断,甚至没有再发出任何质问。

他在等。

这种沉默,比刚才马库斯的拒绝,更让里奥感到窒息。

“他想要什么?”里奥在心里疯狂地问自己,“我已经给了他竞选路径的承诺,我给了他铁锈带的试验田,我已经把我能给的所有筹码都摆在了桌面上。他还要什么?我还能给他什么?”

就在里奥快要被这种沉默压垮的时候,罗斯福的声音缓缓响起。

“傻孩子。”

罗斯福叹了口气。

“你给出的那些承诺对他来说,虽然有用,但都是可以被替代的。”

“他要的,是你的人。”

里奥愣住了:“我的人?”

“没错。”罗斯福解释道,“你以为他在乎你是不是和摩根菲尔德做了交易吗?不,他在乎的是,当你做这个交易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谁。”

“他在通过这种沉默,向你提问。”

“他在问你:当有一天,为了整个进步派运动的宏大战略利益,需要牺牲掉匹兹堡的局部利益时;或者当他在华盛顿发起一场注定艰难的冲锋,需要有人在地方上顶着炮火为他挡子弹,甚至为他去死的时候……”

“你会是那个还在和他讨价还价,计算着得失的所谓盟友?”

“还是那个能够无条件执行命令,为了他的旗帜而战的战士?”

罗斯福的话让里奥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利益交换,这是一次政治效忠。

“这意味着我要彻底丧失我的独立性?”他在脑海中反问,“我要成为他的附庸?我要变成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万一他的决定是错的呢?万一他为了华盛顿的斗争,真的要牺牲掉匹兹堡呢?”

“独立?”

罗斯福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政治的世界里,独立是无能者的墓志铭。”

“一个人的政治,不叫政治,那叫行为艺术,那叫自杀表演。”

里奥并没有立刻屈服,他的那股倔劲上来了。

“可是,总统先生,您当年不也是坚持了自己吗?”

“面对华尔街的经济保皇党,面对最高法院的保守派老头子,甚至面对民主党内部的保守势力,您也从未低头。”

“您即使被孤立,也没有选择随波逐流,您既然能拥有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骄傲,为什么要求我现在必须去当别人的附庸?”

罗斯福严厉地呵斥道:“你研究了我四年,写了十几万字的论文,结果你就得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结论?”

“里奥,你是不是被这一段时间的顺利蒙蔽了双眼?又或者被萨拉他们的吹捧迷了心智?”

“你以为我的独立是靠什么支撑的?靠勇气?靠信念?还是靠那些虚无缥缈的正义感?”

罗斯福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我的母亲,萨拉·德拉诺,来自显赫的德拉诺家族,那是靠着远东贸易积累了巨额财富的商业豪门。”

“我的父亲,詹姆斯·罗斯福,是铁路和煤炭产业的董事。”

“更不要提我的堂叔,西奥多·罗斯福,当我还在哈佛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白宫里治理着这个国家了。”

“我出生在哈德逊河畔的海德公园庄园里,那里的土地广阔到你骑马跑上一整天也跑不到边际。”

“我从小接受的是格罗顿公学的精英教育,我的同学是惠特尼家族和摩根家族的继承人,我在哈佛读书,在哥伦比亚学法律。”

“当我第一次踏入政坛的时候,我不需要去担心下个月的房租,不需要去考虑如果竞选失败我会不会饿死,我有家族的信托基金,我有遍布纽约上流社会的亲戚网络。”

“我可以指着华尔街那些银行家的鼻子骂他们是‘有组织的金钱’,那是因为我从小就和他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我知道他们的底细,而且我不需要他们的施舍。”

“我可以无视党内大佬的威胁,因为罗斯福这个姓氏,在那个时代的美国,就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政治血统。”

“我的独立,是建立在百年积累的家族财富、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和极高的社会地位之上的。”

“那是用真金白银和贵族血统浇筑出来的底气。”

罗斯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变得尖锐而刺耳,直指里奥最痛的伤疤。

“可是反观你呢,里奥·华莱士?”

“你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