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辰下颌线绷紧,想立刻转身走人,但不知想到什么,生生将那股躁郁压了下去,只是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再言语。
这时,曲明远才轻轻放下茶杯,瓷器与木质桌面碰出清越的一声响。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位面红耳赤的叔伯脸上,唇边是礼节周全的笑意,语气温和如叙家常:
“七叔,当年家里突逢变故,您和几位长辈里外张罗,这份情我和小辰都记得。”
他先给了台阶,话锋随即不着痕迹地一转,笑意未达眼底,“只是后来,小辰跟我住下了,各位叔伯大约是觉得孩子安稳了,也便放心,走动得确实不如从前勤了。”
对方听出弦外之音,当年见带不走曲辰,他们便索性疏远,如今见有利可图才又凑上前来。
被点破这点,他面皮一紧,眼神躲闪地嗫嚅:“我......”
曲明远仿佛不曾察觉他的窘迫,微笑着从容续道:“情分归情分,规矩是规矩。安排子弟历练是好事,但若想借家族名目行塞人掣肘之实,这便越了线,在我这儿行不通。”
他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伫立的曲辰,态度明确:“辰星基金是小辰父母留给他的,怎么管、用谁、往何处去,理当由他全权做主。他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我这个叔叔,只在一旁看着,不越俎代庖。”
“至于管教......”
“我们曲家的孩子,知对错,明底线,懂得护该护的,拒该拒的,这样便很好。您说呢?”
说来说去,还是不帮!
这位旁系七叔公显然不满这样的回答,就要继续开口时,他撞上了曲明远的视线。
还是那张温润的脸,甚至唇角那点礼节性的弧度还在,可那双眼睛里的温度已经褪尽了,就这样静静地看过来。
他恍惚了一瞬,眼前的曲明远仿佛和多年前葬礼上那个沉默伫立的苍白少年重叠,又迅速剥离开来。
那时的曲明远,虽然沉稳得不像个刚成年的孩子,但终究还能让人生出几分年轻可欺的错觉。
而现在......
眼前的男人依旧闲适地靠在沙发里,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可那周身散发的气场,已然截然不同。
不必拍案,不必疾言,便足以让胡搅蛮缠者闭嘴。
曲明远并没有等他调整好失态,只是轻微抬了一下眉梢,耐心等待着一个无谓聒噪的终结。
七叔公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后背的凉意还未散尽,但夏国有句老话:“来都来了。”
不能白来。
他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有点收获。
于是,他又坐回沙发上,只是身体不自觉地偏向一侧,避开了对面叔侄二人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哎呀,看看我,也是老糊涂了,尽说些让你们小辈为难的话。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和和气气,哪能真让你们难做呢?我也就是顺嘴这么一提,你们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边说边观察着曲明远的脸色,见对方依旧神色淡淡,不置可否,便丝滑切换话题:
“不过明远啊,七叔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看,小辰如今也大了,不用你再多操心。反倒是你自个儿,这些年一心扑在工作上,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应着。
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