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而带着一丝无奈:“但是,光有血性和冲劲,是打不赢这场战争的,也……治理不了这个国家。我们现在是在泥潭里走路,进一步,退半步,有时候甚至要绕路,要妥协。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他看着李宇轩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内心深处:“我知道,你心里也苦,也累。看着党国如今的景象,看着那些不成器的家伙,你李景行难道就真的心甘情愿?但你始终没有离开,始终站在我身边。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
这番话,带着罕见的坦诚,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李宇轩微微动容,低下头:“宇轩惶恐。追随少东家,匡扶社稷,是宇轩毕生之志。”
“毕生之志……”校长重复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吧。如今国难当头,日本人不给我们喘息之机,内部也是暗流汹涌。共党那边,新四军成立了,报纸也办得风生水起,影响力日增……景行,我们需要团结,但也需要警惕。第三战区,东南半壁,我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守好,也要……看住那边。”
“请委座放心!宇轩必竭尽全力,稳固东南,阻敌西进,绝不辜负委座重托!”李宇轩挺直身躯,郑重承诺。
“好,好。”校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倦意,“你去吧。学文那边……让他去带兵,去打仗,把心里的火气,都撒到日本人头上去。但是,景行,”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有些线,不能跨过去。你明白的。”
“宇轩明白。”李宇轩深深一躬,退出了办公室。
走在行营冰冷的走廊里,李宇轩的心绪难以平静。校长的话,既有信任,也有敲打。既有情谊,也有算计。他清楚地知道,那条不能跨过的“线”是什么。他与儿子商定的“南洋后路”,是绝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绝密。
回到寓所,李念安还在等他。
“见完校长了?”李念安问。
“嗯。”李宇轩脱下外套,显得有些疲惫。
“他……说了什么?”
“无非是勉励、嘱托,还有……告诫。”李宇轩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念安,校长对我们,并非毫无情谊,但他首先是领袖,是政治家。在他心中,党国利益高于一切,也包括你我的性命和感受。”
他看向儿子,语气凝重:“我们之前商量的事,到此为止,绝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你在军中,只管打仗,杀鬼子。其他的,交给为父。记住,无论将来是红是白,我们李家,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南洋那条路,是我们的底牌,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动。”
李念安看着父亲疲惫而坚毅的脸庞,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