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春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幸亏她看过一些职场小白攻略,凡事留证据。
刘掌柜终于动了,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甩开于春的手却非推开她,而是上前一步,对着疤脸汉子厉声道:“鲁三!你们闹够了没有!”
这一声喝,让疤脸汉子浑身一颤,他没想到刘掌柜竟然记得住他。
“光天化日,在西市主干道上打砸军属,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刘掌柜声音洪亮,刻意让整条街都听见,“鲁家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还不把东西还给人家!”
“刘掌柜,这是误会!”鲁三慌了,他接到的命令是打一顿抢钱,速战速决,哪里料到事情会闹到当街对质,指名道姓的地步?
一个大字不识的平民老娘们怎么反应比他还快。
“误会?”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人群分开,一位身着深青色圆领袍,腰佩锜与銙的老者被簇拥着从人群中走来。
“二、二叔公——”疤脸汉子脸色惨白。
来人是鲁家在西市的话事人,市丞鲁二爷。
鲁二爷看都没看疤脸汉子,先是对刘掌柜拱手,“刘掌柜,家门不幸,见笑了!”
随后,他转向于春,“这位娘子,老夫鲁明礼,今日之事,鲁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您请看!”于春将护在袖筒里的收据拿出来递给他,“请您主持公道,我是升斗小民,不知哪里得罪了鲁娘子,但我深信鲁家是西市有名的厚道望族,定会给我一个公道,不用战战兢兢的担心打击报复。”
鲁明礼意外的看了下于春,惊讶于她的反应极快,今天的事儿若不过了明路,确实有被歪曲的风险。
“鲁三,把东西给人收拾好,自己滚去祠堂领家法,其余人等,今日参与此事的一个都不许走。”
疤脸汉子面如死灰,哆哆嗦嗦的将背箩收拾了,将自己的钱袋子放在里面,送到于父手里。其余闲汉垂着头不敢动弹。
“多谢鲁市丞主持公道!”市丞鲁明礼,鸿胪寺少卿鲁明仁,这就是这一辈鲁家的顶梁支柱,这在西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曹家娘子受惊了,此事鲁家管教不严,老夫代族人赔个不是,稍后我会将你的损失补齐,送到府上,你与令尊的伤,鲁家也会请医送药。”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鲁市丞真是青天大老爷,我回家必然刻一个长生牌位给您日日供奉保佑您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鲁明礼嘴角一抽,眉毛一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曹家娘子说笑了,这是鲁家的小辈失礼,日后在西市有人打击报复,鲁某第一个不放过!”
于春同于父互相搀扶着回到家中,暮鼓声重。
傍晚时分,鲁家果真派了个小厮送来一个布包,里面是一串铜钱和两包金疮药。
仅此两物。
朱大娘闻讯赶来,看着于春的伤,眼眶发红,“造孽啊,那钱兰娘真是黑了心肝,
今天这事,在西市传遍了,鲁市丞开祠堂严惩鲁三那几个混账,鲁捕头狠狠的给了钱兰娘几个巴掌,不准她出门了!你以后不用担心了!”
于春默默炒菜,没有说话,于霄正给于父敷药。
她知道,她赢了这一局,用当众撕破脸的方式,用军属这块最后的护身符,逼得鲁家不得不折损威严,仇恨更深了。
钱兰娘此刻一定在某个地方暴跳如雷,而鲁捕头,此刻说不定将所有怒火倾泻在妻子身上,但,这不是结束。
此刻的长安,依旧被叛军铁通般围着,粮食一天比一天少,人心一天比一天惶惶不安。
她只是活下来了,能让仇人被自己的靠山反噬,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但这已经是极限,就像宝钗说的,当下鲁捕头不会有变动,钱兰娘靠儿女照旧稳如泰山。
于春吹灭油灯,在黑暗中睁着眼,下一场风暴,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