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黑色资产(2 / 2)

后来旧帝冯绪登基,朝局动荡,那组织失了靠山,迅速分崩离析。

两人联手杀光了曾经凌虐他们的教官和头目,算是报了仇,得了自由。

乌骨子厌倦了无止境的杀戮与黑暗,他想离开,去阳光下,过最平凡的日子,娶妻生子,老死于床榻。

昭却放不下。

她心里惦记那些同样在组织里挣扎求存、更年幼无助的孩子。

她不愿走,想留下来,把这吃人的地方,改成能庇护孤儿的所在。

乌骨子起初陪着她,两人真的经营过一段时间。

可好景不长,冯绪的暴政如乌云罩顶,荣都日益危险。

他们不得不带着孩子们逃离,最终在偏远的山中落脚,试图开辟一方安宁。

山居岁月,清苦,却也平静。

这平静的日子随了乌骨子的愿,可他骨子里的野性,并未被山风明月完全抚平。

他见识过荣都的繁华,听过江湖的波澜,山中日复一日的琐碎,渐渐让他感到窒闷。

他终究还是向昭提出离开,想凭自己的本事,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昭没有阻拦。

只是默默为他打点行装,送他下山。

这一别,便是音信杳然。

昭独自守着山中的孩子们,看着他们一个个长大,学本事,然后像蒲公英的种子,散入江湖,各谋生路。

这些孩子,后来许多都记着她的恩,暗中维系着联系,渐渐成了她手中一张隐秘却有效的情报网。

她并非想要成就什么大事,只是想在这乱世里,多护住一些人,也多几分自保的耳目。

直到某日,她得到了乌骨子的消息——他因脾性耿直,得罪了不能得罪的贵人,被打入死牢,受尽酷刑,濒临死亡。

是途经的佛爷偶然救下了他,给了他新生。

乌骨子感念这份救命之恩,加之被佛爷刻意展示的器重和繁华迷了眼,从此死心塌地跟随。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值得效忠的主上和施展抱负的舞台。

昭得知后,心急如焚。在这等泥潭里,早晚会粉身碎骨。

于是,她辗转托人,送去了这封信。

信中看似平淡的叮嘱,字字都是恳切的警告与呼唤。

她想劝他回头。

可乌骨子没有。

或许是对“恩义”的执着,或许是被眼前的浮华缚住了脚,舍不得那点虚幻的认同,也或许是……觉得无颜面对一直盼他“早日重逢”的阿姊。

他收下了信,贴身珍藏,却从未踏出那一步。

十年。

昭再未给他传过任何消息。

这封信,成了绝笔。

林柚记得他的故事——记得玩家论坛里,那个触发隐藏支线的楼主最后的感慨:“乌骨子这人,坏吗?他助纣为虐,害人不浅,当然坏。但他心里有杆秤,一头是‘恩’,一头是‘义’。昭的相伴庇护之恩,他用离开前的那段山居岁月偿还了;佛爷的救命赏识之恩,他后面也用自己的命偿还了。”

所以,这也是她能用佛爷的性命要挟,逼他自裁的缘由。

不是赌,是她早就清楚他心里那杆秤会如何倾斜。

林柚将信收好,日后还用处。

合上眼,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掠过。

这第二人生,虽然开局负债一个亿,虽纷乱,危险……但,也很有趣。

比躺在病床上等死有趣,比那段难得自由的健康时期还要有趣。

尽管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可她也似乎摸到了另一条路——用先知信息规避风险,借玩家规则达成自己做不到的事。

就像今天的乱局。

正常来说,玩家体验“一战魔窟”的副本流程应该是:先清理一定数量的小怪(黑袍笑面守卫),而后两个白袍精英怪登场,玩家小队需要击败他们。最后,才是首领乌骨子出场。

为什么他们不一起上?因为这是“游戏”设定,为了给玩家循序渐进的挑战。

林柚原本的计划也只是探查后撤离。她一人身处真实世界,脱身的方法很多,本打算出去再从长计议,让胡图三人做好万全准备后再攻略副本。

可他们的提前介入,差点让局势滑向最糟的局面,按照她世界的逻辑——反派又不是傻子,一个一个上?开什么玩笑,当然是速战速决。

他们四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但也正因如此。

她提前让独眼女下药,又策反了部分刀爷的人,所以小怪不用他们解决。

而佛爷意外在场,哪怕乌骨子提前下场,两个白袍人也得优先保护佛爷,于是精英怪也不用操心。

经过这事,林柚推演出几条情报:

她独自在场时,这里是真实的现实。

她与玩家同时在时,这里既是现实,又是游戏。

因此,她既受真实世界的物理规则与生死威胁约束,又能借助玩家规则带来的漏洞。

这种双重身份便利很大,风险也大——玩家的行为不可控,会带来计划外的变数。

但对她而言,规则似乎格外倾斜。

她不确定重生贷会让她用到何时,但从今日对话来看,对方态度还算积极,甚至可能在利用她。

这是好事,毕竟有所图,日后才好谈条件。

不过——

林柚又翻了个身。

“来都来了……”

债也背了,浑水也蹚了。

与其整天逃避主线,生怕哪天被风暴卷进去,如今既已迈进了一脚,倒不如走得更远一点……

了解得越多,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吃得越透,她在这里长期活下去,才越安全。

今天收获的信息已经不少:徐芷和她的御医爷爷、佛爷背后可能的“Xu”姓关联、乌骨子与“昭”这条暗线、被冻结的巨额资金、知县刘德庸的猫腻……

而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

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模糊。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看见溶洞里跳跃的火把,听见兵器碰撞的锐响,闻到那股血腥与甜腻,隐隐约约,萦绕不散。

然后,幻象淡去,化作夜风穿过窗棂的清冽,与唇齿间小米粥温润的余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