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布政使(三更)(1 / 2)

赵元敬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惊涛,转而满脸堆笑,朝着沈天一拱手道:“原来是沈副千户!在下赵元敬,失敬,失敬!方才不知详情,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他姿态放得极低,与先前判若两人。

沈天也洒然一笑,拱了拱手:“赵参军言重,今日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沈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不惧人言,参军既明事理,沈某亦非不通情理之人。”

他话语一顿,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司马韫:“至于冲撞折辱之说,实不敢当,沈家堡不过是依律自保,抵御无故来犯之敌,若论折辱,我沈家部曲伤亡、堡墙受损,又该向谁讨要说法?”

赵元敬闻言脸上笑容微僵,只得连声称是,心中对司马韫的恼恨又添几分。

就在赵元敬尴尬之际,厅外再次传来一声清晰急促的通传:“报——青州布政使苏文渊苏大人、按察使左承弼左大人车驾已至府外!”

这一声通报,让在场众人神色再变。

布政使掌一州民政、财政,按察使掌一州刑名、监察,皆是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二人联袂深夜而至,其意不言自明。

崔天常与王奎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他们虽奉皇命巡查,有临机专断之权,但地方大员出面协调处置,更名正言顺。

两位身着绯色官袍、气度威严的大员很快在一众属官的簇拥下步入大堂。

为首者年约五旬,面庞清癯,三缕长须,眼神深邃,正是青州布政使苏文渊。

稍后半步者,乃是青州按察使左承弼,他面容青白僵硬,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与凝重。

左承弼此刻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昨日望海楼宴席,他见司马韫行事霸道狂妄,预感不妙,才借故早早离席,就是不愿掺和这浑水。

他却万万没想到,那沈天更是一个凶蛮人物!

这两家撞在一起,一夜之间闹出这等泼天大祸!

死伤近千官兵,五品命官重伤——这哪一桩都是足以惊动朝野的大案。

他身为按察使,负有监察之责,一个处置不当,便是失察之罪,前程堪忧。

一路上他心绪不宁,只盼着事态还能挽回。

二人入堂,先与崔天常、王奎见礼,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罗文渊和面无人色的司马韫,最后落在沈天身上。

此时孙茂已经走到二人身边,小声告知方才圣旨内容以及沈八达兼掌御用监的消息。

苏文渊听了后眼中顿时精光一闪,左承弼更是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沈八达竟一跃成为掌握内廷几乎所有财权的巨头!这消息比沈天受天子恩旨嘉奖更令他们震惊。

这意味着沈家的地位已坚如磐石,不可摇动,今日之事若不能妥善处理,不仅司马家要倒大霉,整个青州官场都可能被卷入风暴中心。

苏文渊与左承弼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此事必须压下!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其闹到朝廷,波及自身。

苏文渊轻咳一声,打破了堂内的沉寂,语声温和中含着威严:“崔大人,王大人,沈副千户,还有诸位。今日之事,本官与左大人已略知一二,案情复杂,牵扯甚广,在此公堂之上恐难尽言。

不如在城中寻一酒楼,觅一静室,我等细细商议,以求稳妥解决,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惊扰地方,有损朝廷体面,如何?”

崔天常听他说‘寻一酒楼’,就知道苏文渊是想息事宁人。

这提议却正中他的下怀,事发之际他就在附近,且崔天常的钦差行辕就在泰天府衙,但是就在他眼皮底下发生,朝廷真要追究责任,他其实也难辞其咎。

王奎亦无异议,沈天神色平静,微微颔首。

司马韫虽心有不甘,却知此刻已由不得他做主,赵元敬则是无可无不可。

一刻时间后,泰天府城内最负盛名的‘听潮阁’顶楼,一间极为雅致僻静的包厢内,烛火通明。

参与密会者范围极小,仅有苏文渊、左承弼、沈天、司马韫以及赵元敬,连孙茂都只能在楼下候着。

至于崔天常与王奎,二人都不欲卷入这趟浑水,不愿来了。

侍女奉上香茗后悄然退下,房门紧闭,气氛比之大堂更为凝重。

苏文渊作为在场品阶最高者,率先开口。

他目光落在沈天身上,语气恳切:“沈副千户年少有为,圣眷优隆,令人钦佩,今日之事,本官直言,实乃这司马老匹夫指使罗文渊私盗官印,伪造公文引发!”

他毫不客气,直接用手指着司马韫鼻子喝骂,让司马韫面色青白,浑身气到发抖。

他司马韫致仕前也是堂堂四品高官,何曾受过这羞辱?

苏文渊却看都没看司马韫一眼,语重心长道:“可你若要追究司马家的责任,将此事闹将上去,这老匹夫固然难逃干系,罗文渊也必将被朝廷明正典刑,但对青州而言,却也是一大官场丑闻,近千官兵伤亡,朝廷颜面何存?

沈副千户,你年少有为,新立大功,圣眷方浓,正当锐意进取之时,可若陛下知晓你甫一升迁便卷入如此大规模的流血冲突,纵然事出有因,心中又会作何感想?恐于沈副千户日后前程有碍啊。”

左承弼此时神色凝重地举杯:“沈副千户,此事若能妥善处理,不使青州震动,不令朝廷为难,本官~愿承副千户一份人情!”

赵元敬想着昔日司马韫的孝敬不绝,也斟酌着词句道:“沈副千户,今日之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好,于各方都能安稳。”

他的话委婉至极,只提安稳,不敢有半分胁迫之意。

沈天却一直面色平淡,不言不语,既不反驳,也未表态,只是将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

苏文渊见沈天这般神色,就心知有戏,沈天之所以没点头,是因火候未到。

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锋般射向一直低头不语的司马韫,语气冷厉如刀:“司马老先生!今日之祸,皆因你而起!罗文渊也是受你指使,所有责任都在你方。

今日近千官兵都因你死伤,本官拟将所有抚恤安葬费三倍发放,以慰将士之心,这笔钱,都由你司马家承担!此外,沈副千户受此惊扰,堡墙工事亦有损毁,你司马家更需做出补偿,以示诚意!”

司马韫闻言一愣,拱了拱手:“苏大人,我家自是愿平息这场冲突,只是——”

“休要啰嗦!”苏文渊不耐地打断,“直接说,你司马家打算如何补偿沈副千户?”

司马韫心中滴血,稍稍凝思后才伸出两根手指:“老夫愿出白银二十万两,补偿沈副千户——”

“呵。”

司马韫话音未落,沈天便是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