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晓青梅因着热娜和静瑶的事酷意大发,迫切想要一个名分。
若是杨灿明确由她执掌后宅,便是她最好的证明。
但此刻杨灿只觉得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算计:
府中连个正经女主人都还没有,宅斗的戏码就要上演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嗯,那就先放这儿吧。”杨灿淡淡地道。
眼看着几个管事婆子放下账簿出去,杨灿轻笑了一声,小青梅这是在敲打我呀。
咋?你都不给我睡,就想让我给你名份,闹呢?
这丫头,相识至今,也就给我洗了个脚……
你就拿这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不就是些内宅的财货、收支、库存、薪俸一类的账簿吗?
我这杨府才刚成立,各种账簿都是初建,能有多少数据啊。
待我三下五除二把它理个清楚,看你还怎么跟我“拿矫”。
杨灿随手抓起一本账簿,正要翻阅,一个青衣小婢碎步而入。
随着他这后宅各种规矩逐步建立起来,旺财如今也只能在外宅侍候了。
旺财十二三岁,不小了,在一些地方他这年纪都娶媳妇甚至当爹了。
青梅姑娘说了,以后杨家后宅除了老爷,不允许有一个带把儿的。
杨灿觉得这种规定既不合理、也不缜密。
不过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他没有干预。
小青梅这么慎重,完全是为了杨家的门风着想嘛。
她才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热娜和静瑶相继钻了杨灿的门儿,这个旺财既没有当场阻止,也没有事后向她汇报。
青衣小丫鬟向杨灿福了一福,细声儿道:“老爷,亢曲长求见!”
“嗯?”
杨灿神色一紧,把账簿“啪”地一合,丢进了账册堆里。
“快请。”
亢正阳这个时间跑到内宅来求见,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杨灿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不消片刻,亢正阳步履生风地闯入花厅,把那一路小跑的青衣丫鬟远远甩在了后面。
“庄主,庄上今晚突然有两个人找不到了。”
一进花厅,亢正阳便急急向杨灿禀报,脸色十分难看。
杨灿的心弦猛然一紧,仍强作镇定道:“他们两个可知道苍狼峡中的真实情况?”
亢正阳摇了摇头:“他们两个是庄主你后来带去的两百名部曲之一,不知谷中情形。”
杨灿暗暗松了口气。
亢正阳焦急地道:“但,抓走他们的人,若是从他们口中问出进过山谷的人姓名,再抓知道内情的人……”
杨灿沉着脸色踱起了步子。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鲜卑人竟敢在作客期间暗中掳人逼供!
阀主那边的动作未免太慢了,若是早些派人来与秃发隼邪周旋,他本可浑水摸鱼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阀主那边的反应竟然如此迟钝,这事他实在没有预料到。
杨灿暗暗摇头,阀主的掌控能力,或者说凤凰山庄对紧急事件的反应速度,实在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弱。
凤凰山,衰弱的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杨灿眉头紧锁,正在思量对策,又有一个青衣丫鬟快步而来。
“老爷,代来城于公子求见。”
“谁?”杨灿猛然站住了脚步。
“代来城于公子。”
杨灿略一思索,目光忽然亮了起来。
他立即走到亢正阳面前,沉声吩咐:“亢曲长,你召集庄中部曲,四处寻找失踪的两人,大张旗鼓地找。”
“庄主,藏物一人,找物百人呐。我怕未必能找……”
“当然找不到。不管他们能否问出什么,这两个部曲,都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杨灿脸色有点发青,沉声道:“召集所有部曲去找人,你以寻人为名,把知情的部曲全部调走,暂时不要回庄子了。”
亢正阳恍然大悟,连忙领命而去。
杨灿又吩咐那个丫鬟:“请于公子到书房用茶。”
等那丫鬟离去,杨灿重新落座,闭目凝神。
方才灵光一现的计策在脑中反复推敲,渐渐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这才朝书房走去。
于睿坐在杨灿的书房里,端着一盏茶,悠然呷着茶水,神态很是从容。
这里说是书房,可壁上并没有挂什么字画,而是挂着些更尚武的东西。
一口即便精心保养,刀鞘也已皲裂出许多裂纹的环首刀。
一颗制成了标本的,栩栩如生的狰狞虎头……
这些摆件都是张云翊留下来的。
刀是他做刀客小张时用的那口刀,虎则是他亲自张弓猎回来的虎。
这些代表着他一生荣耀的东西,他离开丰安堡时全都没有带走。
但,于睿对此并不知情,他以为这都是杨灿的东西。
看着那口虽未出鞘,也是血气隐隐的刀,还有那只猎自陇山的黄彪猛虎,于睿不禁挑了挑眉头。
明德堂上仗义执言的辩士,改良农具的巧匠,如今又见这满室杀气……
这个杨灿,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目?
他举杯欲饮,动作却忽然顿住。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曾与儒家并称于世的古老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