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最安全的联络方式——寄信。虽然这方法在数字时代显得格外不科学,但却是他唯一能联系布布、又不会暴露行踪的方式。
歹徒曾透露,他们已经监控布布的办公室、手机,甚至机场都安插了人手,不论和办公室的任何人通话,或者传送讯息、电邮,现在看来都不安全,他若冒险联络,只怕一个破绽,就会把布布和自己都推向危险。
可是,一封亲笔信,若小心处理,反倒有机会避开一切监视。
他脑中很快理出最妥当的收件人——爷爷。寄往家中的风险比起寄到公司相对低很多。布布找不到他,短期内回不了纽约,公司内部可能也有卧底,才会被轻易盗去有关他的DNA证明。
思来想去,寄回言邸才是最稳妥的选项。家里所有信件一向由老管家亲自签收,而他警觉心极高,相信他一见到自己的笔迹,一定会立刻呈交给爷爷。
追上来的小志正好与邮局柜台服务员认识,他熟门熟路地询问了快捷信件的流程,确定可以要求收信者亲签,又跟柜台拗来了一张影印纸递过来:「给你,先写吧。」
小枫接过纸,却停住了动作。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影印纸,皱巴巴的,边缘还有点卷。他低头看着那张纸,犹豫了一下。
当初他从歹徒手中逃脱,身上财物全数遗落,家人如今一定认为他身无分文。若再收到这么寒酸的信纸,只怕会更心急。哪还会相信他生活无虞,以为他又报喜不报忧了。
为了不让爷爷和布布担心,他转身到附近文具店,挑了一张画有当地地标、色调温润的信纸。那价钱不算便宜,小志在一旁看得纳闷,却没问出口。
直到小枫站在邮局一角,执笔半晌,却下不了笔,眼泛泪光,他才忍不住靠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好端端地你哭什么?」
「我怕爷爷还有家里人担心……」小枫低声说着,话一出口,眼眶又红了。
他心中有太多委屈,太多对家人朋友的歉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多想直接告诉爷爷他现在住哪,让他们快快来接他……但他不能。这封信,什么都不能提,只能报个平安。题外话越多,就越可能留下破绽,轻易推敲出他的行踪,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将那些话憋在心底。
这一刻的委屈与愧疚终于如决堤般泄出。
小志怔了一下,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告诉爷爷!你在这有我照着,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叫他放心!」
这番话像一股暖流,小枫因他的话感动地泪流满面。小志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笑着逗他:「欸欸!你怎么越哭越惨啊?」结果,小枫不笑,反而哭得更凶,小志紧张地忙帮他抹泪,「哎哟!都哭成鼻涕虫了!」
「你才鼻涕虫……」搞得小枫又哭又笑,停不下来,最后,气呼呼地捶他。
许久,情绪渐渐平复,小枫才执起笔,在那张选了又选的信纸上落下字迹。
他握笔的手因情绪翻涌而微微颤抖,却一笔一划写得极为端正——他深怕爷爷看出笔迹有任何异样,会以为他受伤或生病,更加担心。
他把所有的牵挂与歉疚,压缩成几句温和平静的话语——不提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也省去差点饿死的经过,只说自己已找到稳定的工作,有地方落脚,让爷爷和家人不要为他挂心。
写完之后,他来回看了三遍,反复确认字句没有任何可能暴露行踪的细节,才缓缓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里。
他捧着那封薄薄的信,好久好久,才轻轻地,像是对待什么易碎之物一样,贴上封口。低头在信封上轻轻一吻,双手合十,闭上眼,无声祈祷。
——这封信,一定要平安送达,千万不能落入坏人手里啊。
站在一旁的小志,看着这一幕,疑惑更深。他本来还想笑话他,只是报个平安而已,哪需要这么慎重,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从未见过有人写信能如此谨慎,不就是一封家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