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志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疑问。暗忖道：”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隔天一早，小枫特地提早来到了餐馆。

昨日离开前，他注意到门口张贴了一张招募广告——餐馆正在征求厨房打杂的工读生。他猜想，大概是刷碗、洗菜、帮厨那类的活儿。

虽然他已经得到驻场钢琴师的工作，但毕竟一天只有一两小时。即便时薪较高，若能再多一份稳定的工作，或许就能早点存够回家的机票钱，甚至攒些学费。

他在门口驻足了许久，目光落在那张招募广告上，他犹豫了半晌，轻手撕下那张招募广告，暗自祷告希望老板不会觉得他要求太多。

这时，挺着啤酒肚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板罗伯特，正在和后厨讨论圣诞套餐的菜单，一见到小枫提前出现，立刻满面笑容迎上前：「孩子，怎么这么早？今天还没到你弹琴的时段呢！」

「罗伯特先生，早安！」小枫有些紧张地低头行礼，然后把藏在身后的广告单递上前，「我……我是想来应征这个厨房的打杂工作。我什么都可以做，不论刷碗、洗菜、备料，我都能胜任。希望在弹琴之外，能多做一份工作。」

罗伯特接过那张皱巴巴的招募单，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静静地盯着小枫看了一会儿。然后，他轻轻挥退旁边的厨师，亲切地搭着小枫的肩，把他带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声音变得格外温和。

「孩子，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多做一份工作呢？」

「我……我想趁明年二月开学前这段空档，多存点学费。」小枫语气低柔，眼神却坚定，「等学期开始后，我就能专心练琴了。」他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像是怕被误会什么：「我……只是……不想再让家里人为我担心……」

老板沉默了半晌，突然拉起他的手，包在他的大掌里，温言劝道：「孩子，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需要这么努力赚钱；可是你听伯伯一句劝——你这双手，可不是拿来刷锅洗碗的。对一位未来钢琴界的新星而言，没有什么比他的一双手更重要的。」说到这里，他紧了紧双手，彷佛看待一件无价的宝物。

小枫听得鼻头一酸，眼中也泛起雾气。他没想到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异乡人，竟然能替他着想，像自己亲人一样爱护他。

他知道老板是出于真心，可他必须多存点钱，以防意外发生。小枫咬了咬唇，有些歉疚地低声道：「我……我真的感谢您，罗伯特先生。不过，我想应该没有关系，我以前在老家也常常打工，不碍事的！」

老板看他如此坚持，考虑到他万一应征不到，可能转而去找更伤手的工作，于是，拍拍小枫的肩膀，道：「你这孩子，真是倔得让人心疼……既然你非得有两份工作不可，那…好吧！咱们折中一下。我听你口语讲的不错，就跟本地人一样，那你就来帮忙点餐与收银吧。刷碗什么的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小枫既惊又喜，忙不迭地站起来道谢：「真的可以吗？我一定会好好做的！谢谢您！」

「傻孩子。」罗伯特笑了，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等会我让威廉教你怎么用收款机，也顺便跟你说说点餐流程跟注意事项。」

「好的！我一定好好学！」小枫眼睛都笑弯了。

小枫学习飞快，用不了几个小时，他就将点餐、送菜的流程全都记清楚了。就连菜单上每一道菜的名字、成分、风味特色，他也滚瓜烂熟，不仅能背，还能自然地介绍给客人。

到了中午，威廉让他牛刀小试了一下，接待几桌客人，不慌不忙、应对得体，连威廉都忍不住侧目。他不但语气温和亲切，反应也极快，完全不像是第一天上岗的新人。

当他领到第一天的薪水、笑着道谢离开后，罗伯特望着那瘦瘦的背影，满脸疼惜。一旁的威廉忍不住叹道：「这孩子可不一般啊！」

「哦？怎么说？！」罗伯特偏头问道。

威廉收起了平日吊儿郎当的神情，有感而发：「虽然是我在教他点餐和送菜的流程，但我总觉得……他比我还熟。他知道该怎么上菜摆放餐具杯盘，该在什么时机说话、用什么语气，该站多远距离，甚至连给长者倒水的角度都拿捏得刚刚好。」

他微微一顿，语气低沉却笃定地说：「一般家庭的孩子不会懂这些，除非他待过五星级餐厅，或者——原本就生长在那样的世界……」说罢，威廉便拎起围裙，头也不回地走向厨房。

罗伯特站在原地，怔怔地推敲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