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护国公府朱门洞开,靖北侯府的纳采礼如流水般抬入院中。
赤金缠枝的礼盒堆满前厅,为首的是一对活雁,羽翼未损,系着红绸,在院中引颈长鸣。
“靖北侯府好大的手笔。”
李夫人扶着丫鬟的手,望着满院箱笼,唇角虽含笑,眼底却无喜色。
那对活雁尤其刺眼——
按古礼,纳采必用雁,取义忠贞不贰。
可那越劲衍分明是个念佛的,谈何忠贞?
徐见伶侍立一旁,道:“母亲,表妹妹的婚事定在冬月初六,与女儿入东宫的日子正好相近。”
这话一出,李夫人手中团扇一顿。
嫡女为妃,庶女为娣,表女为世子妃——
这三桩婚事若传出去,护国公府怕要成满京城的饭后言谈。
正想着,外头一阵喧哗。
宫里的御使捧着明黄卷轴而来,身后跟着十二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
“圣旨到——”
满院人齐刷刷跪倒。
为首之人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咨尔护国公徐莽嫡次女徐氏,柔嘉成性,贞静持躬,特赐婚东宫,册为太子妃,择吉日完婚。”
金玉之声在庭院中回荡,徐见伶垂首接旨。
可接下来的旨意却让她失了分寸——
“徐氏长女银朱,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特册为侧妃,同侍东宫。”
满院寂静,只闻雁鸣。
大夫人当场软了身子,被丫鬟勉强扶住。
徐银朱跪在青石板上,双眼明亮如星。
这旨意下得蹊跷。
太子妃与侧妃同日册封,分明是要将徐家女儿一网打尽。
民间怕是要传,护国公府卖女求荣。
果然,不过半日,市井间便起了风言。
茶楼里,说书人将醒木一拍:“诸位可知,那护国公府今日双喜临门!两位小姐同日册封,一位太子妃,一位侧妃。这在大周朝可是头一遭!”
底下议论纷纷:“听说那大小姐原本要说给李侍郎家的公子,怎的突然入了东宫?”
“这你就不懂了。护国公府如今圣眷正浓,自然要多送几个女儿固宠。”
“可怜那表小姐,原本的太子妃位没了,只得嫁个念佛的世子……”
“恐怕这太子,对那徐二小姐,没几分真情啊。”
“我看也是,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拿什么和上京金娇玉贵长大的小姐比!”
“呵……等着瞧吧你们,那表小姐,才是要守活寡的一个!”
……
这些闲话随风飘进护国公府高墙,听得大夫人怒摔了药碗。
“他们……他们竟说银朱才是太子爷的真爱!无耻!卑鄙!”
丫鬟音儿默默拾起碎瓷,轻声道:“夫人何必动气。二小姐既选了这条路,想必早有打算。”
“可外面的名声也太难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板上钉钉的太子妃,是她徐银朱呢!”
大夫人气得胸膛起伏,音儿连忙上前宽慰。
在靖北侯府的聘礼还在源源不断抬进来时。
越劲衍亲自登门,与徐莽在书房密谈良久。
“世子当真要娶玉婙?”徐莽抚弄茶盏,欲言又止,“她与太子……”
“往事如烟。”越劲衍捻着佛珠,眉心灼灼,“晚辈只问当下。”
徐莽长叹:“那孩子命苦。若能得世子善待,老夫感激不尽。”
“国公爷放心。”越劲衍垂首,“靖北侯府虽不比东宫,但绝不会委屈了商小姐。”
这话说得恳切,徐莽却不是滋味。
不比东宫富贵……唉。
那也得有命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