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瑜的声音沉了些,带着几分后怕,“那台电话是 1988 年装的,线路早就老化了,王猛说他们打了三次才打通,第一次没通,第二次打通了没人接,第三次我才接到。”
林凡能想象出当时王猛和张婶有多着急,1994 年的县城里,大部分人家还没有电话,张婶家那台拨号电话,还是托了关系才装的,打长途电话要先拨区号,还经常占线,能打通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公司开董事会,讨论明年苏家集团在华北地区的投资计划。”
苏瑾瑜回忆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王猛在电话里哭得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断断续续地说‘凡哥被黑皮打了,还被派出所抓了,
额头全是血’,
张婶在旁边补充,说‘我看到黑皮那伙人扛着他往派出所去,样子特别凶’。
我当时一听就炸了,董事会都没开完,就让助理暂停会议,赶紧去订最早的机票。”
苏家集团是燕京有名的大企业,1994 年的时候,资产已经过亿,苏瑾瑜作为董事长,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
董事会更是重要的会议,可他却因为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会议搁置了,还连夜赶过来,林凡的愧疚感更重了。
“我一边让助理订机票,一边给省厅的李厅长打电话。”
苏瑾瑜提到李厅长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敬重,“李厅长是咱爸的老部下,1970 年代的时候,他们在兰州军区一起待过,还一起执行过边境巡逻任务,关系特别铁。
李厅长一听你被人打了,还被派出所冤枉,当即就说‘我亲自督办,保证半小时内让他们放人’。”
1994 年的时候,省厅厅长的权力很大,尤其是李厅长这种在军部待过、又在政法系统任职多年的人,说话分量极重。
苏瑾瑜说,李厅长挂了电话后,立刻给县公安局的张局长打了电话,把周建军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还让张局长立刻去派出所核实情况,要是真像王猛说的那样,就立刻把林凡放了,还得把周建军停职调查。
“我挂了李厅长的电话后,又让助理联系了赵律师 ——
就是我们苏家集团的法律顾问,专门处理刑事案件的,还有我的私人医生张教授,让他们立刻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去县城。”
苏瑾瑜说道,
“我们赶到燕京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飞机八点半起飞,到市里机场的时候是十点多,然后坐长途汽车往县城赶。
昨天雪下得大,路面结冰,长途汽车开得特别慢,司机每隔半小时就要停下来检查防滑链,原本三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走了快六个小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今天凌晨三点多了。”
林凡听得心里一阵发酸,从燕京到县城,整整八个多小时的路程,苏瑾瑜连口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只为了他这个 “外人”——
虽然他是苏晚晴的丈夫,
可在苏家这样的大家族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配不上晚晴,也给苏家添了不少麻烦。
“我们到县城后,没敢耽误,直接去了派出所。”
苏瑾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当时周建军还在办公室里喝茶,看到我们进去,还想装模作样地问‘你们是谁,来派出所干什么’。
我让赵律师把调查函给他看,他看到上面盖着统战部和军部的公章,脸一下子就白了 ——
1994 年能拿到这种特殊调查权限的,整个华北地区都没几家,他心里清楚,我们不是好惹的。”
这种特殊调查函是苏家通过苏老太爷苏定方的关系拿到的,苏定方是退休的国家七大常委,虽然已经 86 岁了,但在政界和军界的影响力依然很大。
统战部是苏瑾瑜的大姑苏振英任职的地方,军部则是苏振邦和苏瑾华所在的系统,有了这两个部门的公章,调查函的分量可想而知。
“可周建军还想狡辩,说你是‘例行询问时突发低血糖,晕倒在了审讯室里’,还说‘已经让护士给你处理过了’。”
苏瑾瑜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结果王猛当场就把你额头伤口的照片拿了出来 ——
那是他昨天在巷口找到你外套的时候,用相机拍的,照片里能清楚地看到你额头的伤口在渗血,还有地上的血迹。
张教授也说,你额头上的伤口是钝器击打造成的,后脑勺还有撞击痕迹,明显是外力撞击导致的脑震荡,根本不是什么‘低血糖晕倒’。
周建军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白一阵红的。”
就在这时,县公安局的张局长也赶了过来。
张局长是李厅长亲自打电话叮嘱的,知道林凡背后有苏家撑腰,不敢怠慢,
一到派出所就先去审讯室看了林凡的情况,看到林凡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额头还在渗血,
当即就火了,对着周建军骂了一句 “你胆大包天”,当场就宣布把周建军停职,
还让民警把林凡抬上救护车,送到县医院来。
“送到医院后,张教授又给你做了详细检查,
确认是脑震荡,没有颅内出血,我们才稍微放心了些。”
苏瑾瑜伸手摸了摸林凡的头发,动作很轻柔,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我让护士给你换了药,又让厨房炖了小米粥,
然后就一直在病房里等你醒过来,没想到你睡了这么久。”
林凡看着苏瑾瑜眼底的疲惫,心里五味杂陈,想说句 “谢谢”,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苏瑾瑜这趟来,根本不是 “走流程” 那么简单,而是带着雷霆手段来的 ——
从联系李厅长,到带律师和私人医生,再到动用苏家的关系拿到特殊调查函,
每一步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就是为了让周建军和黑皮付出代价。
苏瑾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坚定地说:
“你不用觉得愧疚,你是晚晴的丈夫,是笑笑的爸爸,就是我们苏家的人。
有人敢欺负我们苏家的人,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背后有什么靠山,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黑皮那伙人,还有周建军,以及他背后包庇他的人,我都会一一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苏瑾瑜放在床头柜上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打破了病房的安静。
他拿起大哥大,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林凡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喂?…… 什么?…… 监控录像有问题?……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别声张,我马上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苏瑾瑜转身看向林凡,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我这边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护士一会儿会把小米粥送过来,你先喝点,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晚晴那边我还没告诉她你受伤的事,
她最近身体刚刚好点,我怕她担心,等你情况稳定了,再跟她说。”
林凡点了点头,看着苏瑾瑜快步走出病房,黑色的大衣下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苏瑾瑜刚才接电话时的表情太凝重了,所谓的 “监控录像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问题?是录像带损坏了,还是录像里拍到了什么不该拍的人?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输液管 “嘀嗒” 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凡躺在床上,后脑勺的昏沉感还在,可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他想起苏瑾瑜刚才说的话,想起周建军背后可能存在的 “靠山”,
想起黑皮那伙人嚣张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而那盘关键的监控录像,
又藏着什么秘密?苏瑾瑜去处理的 “急事”,会不会遇到危险?
窗外的风又大了些,吹得窗户 “哐当” 响了一声。
林凡看着天花板上的蛛网,心里充满了不安,
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苏瑾瑜能不能顺利解决这件事。
而远在上海养病的晚晴,如果知道了他受伤的消息,又会是什么反应?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原本就昏沉的头,更疼了。